亭中茶香袅袅,云雾在亭外缓缓流淌,气氛宁静而祥和。但陈霄的心神却如同绷紧的弓弦,面对司徒镜长老那温和却直指核心的询问,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位长老看似随意闲聊,实则每一句话都蕴含着深意。他直接点出陈霄神魂修炼之路与龙魂局主流的不同,这已不仅仅是好奇,更是一种对功法根源的试探。
陈霄大脑飞速运转,面上却保持着一贯的沉静,他略作沉吟,组织语言,谨慎地回答道:“长老法眼如炬。晚辈的神魂修炼之法,确实并非完全源自龙魂局的体系。”
他顿了顿,选择性地透露部分真相,以增加可信度:“晚辈家中曾有些许残缺的古法传承,专注于静心凝神、蕴养性光之道。后来加入龙魂局后,又结合了局里在脑域开发、能量感知方面的一些前沿理论和特殊训练法,相互印证,摸索着前行,算是……一种古今结合的野路子吧。让长老见笑了。”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家中传承自然是指《阴阳洞玄经》,但将其模糊化为“残缺古法”,并强调是“静心凝神”的辅助法门,弱化了其核心地位。同时巧妙地将龙魂局的科技背景融入,解释其“不同”之处,显得合情合理。
司徒镜长老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石桌,目光依旧温和,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他缓缓道:“古今结合?野路子?呵呵,能走出这样一条‘野路子’,成就如此精纯的日游之境,甚至触摸到一丝‘显形’的边缘,小友的悟性机缘,堪称绝世啊。”
他语气平淡,但“日游之境”、“显形边缘”这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却让陈霄心中巨震!他自认隐藏得极好,没想到对方早已将他神魂境界看得一清二楚!这份眼力,实在恐怖!
“长老过誉,晚辈惶恐。”陈霄连忙低头,背后隐隐渗出冷汗。
“不必紧张。”司徒镜长老笑了笑,“老夫并无他意,只是见才心喜。我洪门传承数百年,收集的古炼神法亦有不少,但能在此年纪达到如此境界者,亦是凤毛麟角。你所修之法,虽看似残缺,却似乎直指神魂本源,颇有……上古炼气士的某些韵味。”他最后一句说得意味深长,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陈霄的眼睛。
陈霄心头再次一紧。上古炼气士!这几乎快要点破《阴阳洞玄经》的根脚了!他强行压下心中波澜,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疑惑:“上古炼气士?晚辈家中残卷语焉不详,晚辈也只是懵懂修炼,实在不知其源头竟如此古老。经长老提醒,方才恍然大悟。”
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幸运地获得了某种古老传承却不知其真正价值的后辈角色。
司徒镜长老凝视他片刻,那双温润的眼睛仿佛能洞彻人心。陈霄保持着眼中的坦诚与一丝对“上古炼气士”的惊奇,心神守一,不敢有丝毫杂念外露。
良久,司徒镜长老才缓缓收回目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暂时放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你对‘气血’与‘神魂’之本,又有何看法?日前论道,你言其‘一体两面’,老夫甚觉新颖。然则,如何才能真正做到‘相生互化,存乎一心’?你当日演示,虽精妙,却似乎仍有力未逮之处?”
问题再次变得极其刁钻和专业,直接询问核心修炼关窍。这既是考校,也是更深层次的试探,想从陈霄的功法理念中窥探其传承的奥秘。
陈霄心中警铃大作,知道绝不能透露《阴阳洞玄经》的真正核心秘法。他沉思片刻,斟酌道:“晚辈愚见,二者互化之关键,在于‘意’与‘桥’。需以强大而纯净的‘意念’为引导,在体内构建一座无形的‘桥梁’。此桥非经脉,非穴窍,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与共鸣。”
他尽量用抽象和理论化的语言描述:“晚辈亦是摸索阶段,只能模糊感应到,当神魂极度凝聚,气血极度澎湃,于某种空灵之境中,二者可产生奇妙的共鸣,如同阴阳相吸,彼此转化一丝。至于如何稳固此桥,如何提高转化效率,晚辈亦是迷雾重重,正需向长老请教。”
他将问题巧妙地抛了回去,既展示了自已的一定理解(显示价值),又保留了最核心的秘密,更表现出虚心求教的态度。
司徒镜长老听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也不知是赞赏陈霄的悟性,还是赞赏他的谨慎。他呵呵一笑:“‘意’与‘桥’?说得好,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此道艰难,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能成。你能有此感悟,已属难得。稳固之法人人不同,需自身摸索,老夫亦无法给你答案。”
他不再追问,转而开始与陈霄探讨一些修炼上的常见难题与心得,气氛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祥和。但陈霄心中清楚,刚才那一番问答,凶险程度绝不亚于与司徒浩的激战。每一句回答,都需在展示价值与隐藏核心之间找到精妙的平衡。
这位司徒镜长老,温和的表面下,藏着的是深不可测的城府与智慧。
约莫一炷香后,茶已微凉。司徒镜长老站起身,走到亭边望着云海,淡淡道:“今日与你一谈,老夫甚慰。年轻人,戒骄戒躁,你的路还很长。去吧。”
“谢长老指点,晚辈告退。”陈霄起身,恭敬行礼,缓缓退出了古亭。
直到走出很远,离开那平台的范围,陈霄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这等老怪物打交道,实在是太耗费心神了。
但他隐约感觉到,司徒镜长老虽然试探,却似乎并无太大恶意,更多的是一种对优秀后辈的考察和对未知传承的好奇。这次召见,是危机,或许……也是一份机缘?
他抬头望向云雾深处,目光变得越发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