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冰冷的电子光芒流淌在合金墙壁与屏幕之上，将宋晓辉和夜凰的身影拉长，仿佛两位置身于未来战舰指挥中心的将帅，正谋划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游戏，才刚刚开始。”
宋晓辉最后那句话的余音仿佛还在空气中振动。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关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鸣，脸上那掌控一切的锐利神色迅速褪去，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懒散模样，仿佛刚才定下雷霆手段的并非是他。
“好了，正事暂告一段落。”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肚子，“脑子动多了，容易饿。长官，你这高科技巢穴里，除了啤酒和能量棒，有没有什么能填饱肚子的实在东西？比如……热乎的早餐？”
夜凰还沉浸在方才那一系列狠辣精准的谋划所带来的震撼和肾上腺素飙升的余韵中，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道：“只有军用速食包，口味单一，但能快速补充能量……”
“打住！”宋晓辉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连连摆手，“那玩意儿是给人吃的？比天雪宫后厨喂猪的泔水还难以下咽。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尤其是这第一顿早饭，岂能敷衍？”
他目光扫过主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清晨五点四十七分。窗外，虽然被厚重的伪装遮蔽，但可以想象，蓉城的天空应该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这个点，我知道西门老城墙根底下，有一家卖豆花儿的，用的是石磨老手艺，点了卤水的新鲜豆花，嫩得能掐出水来。配上刚炸出来的酥脆油条，撒上香菜、葱花、榨菜末，再浇上一勺红油亮晶晶、酥香扑鼻的肉臊子……”宋晓辉微眯着眼，仿佛已经闻到了那香味，说得自己都咽了口口水，“那滋味，啧，给个神仙都不换！”
夜凰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对一碗豆花儿充满渴望的青年，和几分钟前那个谈笑间就要让李擎天破产身败名裂的先天宗师联系起来。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她一时有些失语。
“走吧。”宋晓辉已经站起身，不容分说地朝出口走去，“工作再忙，饭也得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收拾那些臭鱼烂虾。顺便也带你体验一下，什么才是真正活着的味道，别整天跟个机器人似的泡在数据堆里。”
夜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外面可能遍布眼线，比如李擎天此刻肯定像疯狗一样在找他们，此时外出风险极高。但看着宋晓辉那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出门遛个弯的背影，她那些基于理性分析和风险评估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忽然意识到，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常理”和“风险”可能需要重新定义。
她快速操作控制台，切换了几个监控视角，查看了外部巷弄的实时情况，确认暂时安全。
“稍等，”她叫住宋晓辉，走到一面墙边的储物柜，打开，里面竟是各式各样的服装、假发和简单的易容工具。“你需要稍微改变一下形象。李擎天的人现在肯定在疯狂筛查所有监控。”
宋晓辉回头，看到柜子里的东西，吹了声口哨：“装备挺全啊，长官。看来你这亡命天涯的经验很丰富嘛。”
他饶有兴致地走上前，随手扒拉了几下，拎起一件略显花哨的夏威夷风沙滩衬衫和一条破洞牛仔短裤，又拿起一顶鸭舌帽和一个黑框眼镜。
“就这套吧，符合我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气质。”
夜凰看着他那副尊荣，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自己也迅速挑了一套毫不起眼的灰色运动装，将一头惹眼的秀发盘起塞进棒球帽里，戴上了口罩。
几分钟后，两个画风迥异、仿佛来自不同世界的人走出了暗门，融入了老城区清晨渐渐苏醒的街道。
晨光熹微，空气微凉而清新，带着昨夜雨水洗刷过的湿润气息。早起的摊贩已经开始忙碌，支起早餐摊，蒸笼冒着白白的热气，油锅滋滋作响，豆浆的醇香在街巷间弥漫。自行车铃铛声、轻微的脚步声、偶尔的交谈声，构成了一首鲜活的城市晨曲。
宋晓辉深吸一口气，一脸陶醉：“闻到了吗？这才是人间的味道。比你那基地里的臭氧和服务器味道好闻多了。”
他熟门熟路地在狭窄的巷弄里穿行，不时跟早起遛鸟的大爷、打扫门口的阿婆点头打招呼，一副地头蛇的模样。
夜凰跟在他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身体微微紧绷，如同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她的专业素养让她无法像宋晓辉那样完全放松。
“放松点，长官。”宋晓辉头也不回，声音带着笑意，“你这副样子，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是特工’四个大字了。自然点，我们是来吃早饭的普通市民。”
他忽然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小店门口停下。店门口支着几张小方桌，已经坐了几个老街坊，正埋头吃得酣畅淋漓。
“陈婆婆，老规矩，两碗荤豆花，四根油条，辣子多放！”宋晓辉高声喊道，自己动手搬了张塑料凳坐下，还贴心地把对面那张凳子也用袖子擦了擦，对夜凰示意。
系着围裙、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婆婆笑着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内容丰富、红油诱人的豆花端了上来，旁边是金黄酥脆的刚出锅油条。
宋晓辉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送进嘴里，烫得直吸气，却一脸满足：“唔…就是这个味！十年了，一点没变！舒服！”
夜凰看着眼前这碗充满市井烟火气的食物，又看了看周围简陋的环境，迟疑了一下，才摘下口罩，学着宋晓辉的样子，小心地尝了一口。
豆花细腻嫩滑，入口即化，肉臊酥香，调料复合的麻辣鲜香瞬间征服了味蕾。她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虽然没说话，但吃东西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怎么样，没骗你吧？”宋晓辉得意地笑，撕下一截油条泡进豆花里，“天雪宫的山珍海味，也比不上这一口实在。”
正吃着，宋晓辉看似随意地侧耳倾听，旁边一桌几个老伯的闲聊飘了过来。
“听说了吗？昨晚上西郊那边出大事了！”
“咋了？又是李家那档子事？”
“可不是嘛！听说进了狠人了，李首富家被搅得天翻地覆，报警都不敢声张……”
“嘘…小声点，莫谈这些，惹祸上身……”
宋晓辉和夜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看来，消息已经开始在小范围内流传了，虽然细节模糊，但足以引发各种猜测。
就在这时，夜凰藏在耳中的微型通讯器传来极轻微的震动提示。她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在桌下敲击了几下，接收信息。
片刻后，她压低声音，对宋晓辉说：“刚截获到李擎天的一条加密指令。他动用了一笔巨额资金，正在通过多个空壳公司流向一个境外账户，似乎是……在紧急雇佣什么人，或者购买某种‘服务’。对方代号……‘清道夫’。”
宋晓辉喝豆花的动作顿了一下，嘴角却勾起一抹更深的兴趣：“‘清道夫’？听起来像是专业处理垃圾的。看来我们的李大会长，是觉得家里的‘垃圾’有点多，想请人来个大扫除了？”
他放下勺子，眼神闪烁：“能追踪到资金最终去向和这个‘清道夫’的底细吗？”
“需要时间，对方反追踪能力很强，路径极其复杂。”夜凰眉头微蹙，“而且，‘清道夫’这个代号，我在暗网的某些高层传闻里似乎隐约听过，据说收费极高，从未失手，而且处理方式……非常干净利落，不留任何痕迹。但具体信息极少，像个幽灵。”
“有点意思。”宋晓辉非但没有担心，反而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看来这游戏难度要升级了。也好，太简单了反而无趣。”
他三两口把剩下的豆花扒拉完，满足地拍拍肚子：“行了，早饭吃得差不多了，该干的活也来了。走吧，回巢穴。让我们看看这位‘清道夫’先生，到底有多大本事。”
他站起身，掏出几张现金放在桌上，对陈婆婆笑道：“婆婆，钱放这儿了，不用找啦！”
说完，对夜凰使了个眼色，两人如同最普通的食客一般，自然地起身，汇入渐渐增多的人流，很快消失在小巷尽头。
晨光彻底照亮了蓉城，车水马龙，喧嚣鼎沸。这座城市仿佛刚刚苏醒，对昨夜发生和即将发生的暗流汹涌一无所知，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运转着。
只有那碗残留着余温的豆花，和那张皱褶的钞票，默默记录着方才那两个看似普通，却即将搅动风云的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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