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下了一天的小雨。
空气中的寒意，裹着腥臭的空气，吹在士兵的身上。
他们蜷缩在地上，又冷又饿。
经过白天夜不收的食物诱惑。
这些士兵的情绪已在崩溃边缘。
江对岸，再次传来鬼魅般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放下刀枪……渡江北上……”
“定国公说了……我们都是汉家儿郎，华夏人不打华夏人……”
“别在这里……为了那些脑满肠肥的老爷们……白白送死……”
“华夏儿郎，应战死在保家卫国……抵抗外敌……”
一声声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这些士兵们脆弱的神经上。
军心……哪还有什么军心……
现在的士兵，心中只有两个字！“回家”
一个士兵喃喃自语。
他想起了自己家中的老母亲，想起了刚出生不久的小儿子。
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小儿子，都已经会走路了吧？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打仗？
为了连军饷都不兑现的军功？
切……
他嗤笑一声，看了一眼身边同样满脸迷茫的同袍。
突然，他丢掉了手中的长矛，发疯一般朝着江边跑去。
“老子不打了！老子要回家！”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
越来越多的人，丢掉了手中的兵器，朝着江边涌去。
他们现在，就只想渡江，想要活下去，想要回家！
无数人开始抢船，把船连在江上，形成了一个生命的通道。
高杰的亲兵挥着手中的长刀，试图阻止这股溃逃的人群。
“拦住他们！逃跑者，斩！”
而然，在求生的本能面前，任何军令都显得苍白无力。
被逼到绝境的士兵，眼中迸发最后一丝血性。
“娘的！兄弟们！反了！”
“这鸟仗，谁爱打谁打，老子不打了！昨天被我一刀砍死的，可是我的同乡啊！”
“不打了！定国公说得对！都是汉家儿郎，我们为什么要手足相残！”
人群中，这种呼声，一旦有人开头。
两边的大营，同时彻底炸锅。
左良玉这边，也爆发了大批的逃兵潮。
左梦庚拉住准备阻拦的亲兵，摇了摇头。
“随他们去吧，大势已去，拦不住的……”
此刻，他终于是有些明白。
自己和陈墨的巨大差距。
父亲的话，也许是对的。
高杰的亲兵声音颤抖着问道。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高杰看着眼前失控的场面，心中一片冰冷。
他哪知道怎么办？
他只知道。
自己的军事目的，控制应天的计划。
完了！
完的彻彻底底！
“娘的，撤！”
他从嘴里狠狠挤出一个字，推开身边的亲兵，翻身上马。
“传令下去，所有亲兵，随我撤退，回徐州！”
只要退回徐州，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就现在的军心，再让他们去攻应天府，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至于这些逃跑的溃兵。
反正都是一些炮灰，大不了回去再抓……
临行前，他看向北方，口中放出狠话。
“陈墨！此仇不报，高某誓不为人！”
……
另外一边，
左梦庚走出帅帐，看了眼北方。
无力说道。
“传我将令，带父帅回武昌……”
应天府，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马士英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星星点点消散的火光。
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
虽然过程有些惊心动魄，但结果，似乎还不错！
左良玉高杰二人，在这一战元气大伤。
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再来一次了。
最关键的是，高杰，比以前更好掌控了。
这江南之地，相信用不了多久。
又会回到自己的手中。
阮大铖站在马士英身后，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
“马大人，高杰带着残部，向北撤军了，左良玉也西退了。”
马士英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若不是你这条疯狗，自己怎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都差点准备跑路了！
幸亏没走！
他并未发作，只是淡淡的说道。
“知道了！你也回去吧！”
“大人，高杰那边……”
“一个丧家之犬，不必管他！”
马士英现在最担心的，不是高杰，也不是左良玉。
而是那个从始至终都不曾出现。
却总让他感觉无处不在的心中阴影，陈墨！
“大人，您是在担心陈墨？”
阮大铖像是看出马士英的担忧，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大人，何必担心，陈墨如今根本无力南下。”
“况且，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马士英闻言，看向阮大铖。
“你是说？”
阮大铖的笑容越发的阴冷。
“只要我们放出消息，就说左良玉和高杰，都是被陈墨的奸计所害，是陈墨挑起了这场内乱！”
“到时候，天下士子必然群情激愤！我们再以朝廷的名义，号召天下兵马，共讨国贼！他陈墨，便是四面楚歌！”
马士英听着阮大铖的毒计，心中一阵无语。
这人，是根本没有脑子吗？
陈墨现在民心所向，呼声一天比一天高。
连他们家的狗，都想往北边跑。
还嫁祸？
若真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他至于连跑路的准备都做好了吗？
但……这似乎也不错。
总要有人为这南明的烂摊子买单。
阮大铖，倒是个绝佳的人选。
“好！阮先生果然老谋深算，就依你所言！”
京城，定国公府。
陈墨静静的看着系统面板的汇报，脸上一片凝重。
似乎应天府那数十万人的血战，就发生在他的面前。
都是汉家儿郎，他却无力阻止这一切发生。
一个人的能力再大。
也敌不过历史的洪流。
他只能尽力的去引导，去修正，让这一切，往最终好的方向发展。
左良玉死了，高杰逃了。
至于左梦庚……
不堪大用，若是来降，便许他一世安稳富贵。
若是冥顽不灵……
陈墨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窗外。
京城，下雪了……
这持续了将近一年的南明之乱。
也是时候收尾了。
“传令黄得功，郑忠信，即刻点齐五万兵马，分兵两路，准备南下！”
“黄得功直取汝宁府，随后转去庐州，收复他的属地！断了高杰的退路！”
“郑忠信，准备发兵徐州，给高杰准备一个惊喜！”
陈墨知道，郑忠信这种年轻的将领，若是不让他把心中的怨气撒了。
很难静下心来沉淀自身。
原本的高杰，坐拥八万精锐，郑忠信贸然前往，只能是送死。
现在高杰已是丧家之犬。
不在这个时候痛打落水狗。
等他缓过劲来，必是未来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