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钮钴禄桑宁正于花园的凉亭内,闲适之余翻阅着一本古籍。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她专注的面颊上。绯云脚步匆匆,神色间难掩慌张之色,一路小跑着奔来:“格格!格格!宫里来人了!”
桑宁听闻,手中动作微顿,秀眉微微一蹙,心中已然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她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神色镇定地说道:“莫慌,且去看看。”
二人快步来到前厅,只见厅中站着一位身着华丽太监服的公公,正是魏珠。府里的众人已整齐地跪在地上。钮钴禄遏必隆和乌林珠也神色严肃地跪在前列。
桑宁见状,赶忙上前,随着众人一同跪地。魏珠目光扫过众人,见人已到齐,轻轻清了清嗓子,旋即扯着高亢而尖细的嗓音,高声喊道:“圣旨到!”
紧接着,他展开明黄色的圣旨,字正腔圆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镶黄旗一等公遏必隆之女--钮钴禄桑宁,玉叶金柯,贤良淑德,容止大方,才貌出众,深得朕心,宜侍君侧。仰承皇太后慈谕,立尔为福晋,着于六月廿三入宫,钦此!”
桑宁听闻圣旨内容,心中猛地一凛。尽管此前早已有入宫的心理准备,然而当这旨意真切传来,仍不免有些紧张。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心神,与众人一同叩首谢恩:“谢主隆恩!”
魏珠微笑着虚扶桑宁起身,语气中透着恰到好处的热络与讨好说道:“桑宁格格,日后您在宫中飞黄腾达,还望多多照应奴才一二呀。”
桑宁回以微笑,轻声说道:“借公公吉言,还望公公日后在宫中,对桑宁多加提点。”
一旁的遏必隆赶忙也跟着附和,脸上带着几分殷切:“小女年幼,往后在宫中,可就全仰仗魏老弟多多提携啊。”魏珠听闻,忙不迭地点头,语气熟稔亲切,仿佛与遏必隆是多年老友般:“那是自然,遏大人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尽管舒心便是!”
乌林珠面露热情“魏公公一路奔波,想必劳累,不如留步饮一盏茶,稍作歇息片刻再走?”魏珠连连摆手,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不变的笑容,解释道:“福晋的美意,奴才心领啦。可今儿个奴才还有好几家要去传旨呢。原本皇上是先差遣奴才来大人您府上的,可到底国公爷也是黄带子觉罗,更是遏大人您的岳丈,皇上特意吩咐了,莫要让长辈久等,这才先遣奴才去了辅国公府。这旨意还得尽快传完,奴才实在是耽搁不起呀。”
乌林珠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轻启朱唇问道:“不知公公如此匆忙,不知接下来是去往谁家?”
“皇上宽仁,给明珠大人府上赐了两门极好的亲事呢!!不过,福晋您听听便罢,这事儿也不算什么机密,可到底也不宜大肆宣扬。奴才就这么一说,您就这么一听。”
乌林珠赶忙点头,温婉笑道:“那是自然,我不过是深居后院的妇人,也就是一时好奇,权当是道听途说罢了。”
遏必隆笑着拍了拍魏珠的肩膀,豪爽地说道:“魏老弟且先去忙你的公事,等你忙完下值,咱们兄弟二人定要痛痛快快地畅饮一番!”
魏珠连忙应道:“自当如此!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便匆匆离去。
待魏珠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钮钴禄遏必隆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桑宁身上,眼中满是担忧:“宁儿,宫廷之中,不比家中,凡事需谨言慎行,切不可莽撞行事。”
乌林珠更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拉着桑宁的手,千叮万嘱:“我的儿,宫中规矩繁多,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若有难处,千万想法子传信回来。”
桑宁被额娘哭的也难受,眼眶泛红轻轻点头,安慰道:“阿玛,额娘,你们放心,女儿省得。此次入宫,女儿定会小心谨慎,不会让你们担心。”
魏珠离开钮钴禄府后,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朝着明珠府赶去。此时的明珠府,纳兰明珠已然得知魏珠先去了辅国公府的消息,书房内,一家四口正围坐在一起。
纳兰明珠的身旁,十六岁的纳兰成德身姿挺拔,站得笔直。福晋爱新觉罗图雅(努尔哈赤十二子--八王\/和硕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轻揽着女儿婉仪。书房外下人各司其职,一眼看去倒是一片宁静祥和,丝毫不知一场旨意即将打破这份平静。
魏珠来到府前,门口的家丁见是宫里的公公,赶忙满脸恭敬地迎上前去。魏珠昂首挺胸,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府中,高声喊道:“圣旨到 ——”这声音瞬间如疾风般传遍了整个府邸。
府里的众人听闻,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神色间略带慌张地朝后院匆匆避让,几名有眼色的丫鬟小斯,已然小跑着去书房报信。
书房内一家四口听闻魏珠此刻便来了,心中也算妥帖,明珠即刻率领着家眷,匆匆赶往前院。待几人到达前院时,魏珠正在坐在院里饮茶,管家在一旁点头哈腰小心侍奉着。
魏珠见人来了,旋即站起“明大人请接旨吧。”
众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魏珠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正黄旗左都御史纳兰明珠之女--叶赫那拉婉仪,名门闺秀,端庄淑慎,才德兼备,深得朕心。仰承皇太后慈谕,立尔为福晋,着于六月廿三入宫侍奉,钦此!”
婉仪当下便要磕头领旨,却被魏珠抬手制止,先一步开口道:“格格莫急,奴才这还有一道圣旨,且等奴才宣完皇上的旨意,再谢恩不迟。”
明珠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不知这怎会还有一道圣旨。还没等他细细思索,魏珠那尖细的声音已然再次响起:“先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卢雨蝉,温婉贤良,与明珠之子纳兰成德堪称天造地设。朕心甚悦,特赐两家缔结秦晋之好,自行商讨婚期,以成佳话。钦此!”
纳兰成德听到这旨意,顿时呆愣当场。他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突然给他赐婚。他一直期望能迎娶一位饱读诗书的才女为妻,可这卢家格格,此前自己从未见过,又怎知其才情究竟如何?
然而,不容他再多想,纳兰明珠已然高声谢恩:“谢主隆恩!”他的一双儿女赶忙向前两步,恭敬地跪下接过圣旨。
叶赫那拉婉仪心中倒是相对平静,此前阿玛已同她讲了许多,她深知,此次入宫,既是家族无上的荣耀,也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
待众人起身,明珠赶忙吩咐下人好生招待魏珠。魏珠笑着说道:“明大人,皇上对您家可是恩宠有加啊!这两件喜事,可得好好操办操办。”
明珠连忙拱手称是,说道:“多谢公公提醒,这都是托皇上的洪福。公公一路奔波辛苦,还请稍作歇息,品尝些府上的茶点,也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魏珠摆了摆手,说道:“明大人客气了,奴才还有其他事儿要办,就不多留了。”说罢,便告辞离去。
魏珠走后,明珠府内顿时热闹起来。图雅拉着女儿往书房走,同时不忘回头示意丈夫与儿子跟上。
几人在书房落座,下人赶忙上好茶,随后便被图雅打发下去。
图雅看向纳兰明珠,率先开口道:“婉儿此次入宫,本就是你精心规划,可皇上又怎会给冬郎指了一个汉女?”
明珠似是已然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缓缓说道:“皇上前些日子与我提及,要大力推行‘满汉一家’之策,想必是想让我们这些勋贵世家率先做出表率吧。”
“再怎么要做样子,那么多家,为何偏偏就挑中了我的冬郎?她卢雨蝉的阿玛可是牵扯了贪污案子才死的,我儿乃是嫡长子,她又如何配得上我儿?”图雅越说越气,声音不觉拔高了些许,连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卢兴祖最终是自缢以证清白,并非畏罪自杀!再者,皇上并未追究卢家其他人的罪责,此事便算是轻轻放下了。如今赐婚,难保皇上没有再重用卢家的意思。”纳兰明珠语气平淡,继续说道,“卢兴祖好歹也曾担任过兵部尚书,在两广总督任上时,民间口碑也颇为不错。况且,他还有个儿子已经入仕了。”
图雅听闻,思考了片刻,觉得丈夫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