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岚与西域胡商深夜密会,随后胡商潜入将作监!这个消息如同投入暗潭的石子,在林府核心圈层激起强烈不安。将作监,那块“奇石”最初的存放地,发生过离奇命案,如今再次与敌对势力产生关联,绝非巧合。
“必须查清他们在将作监做了什么!”林凡斩钉截铁,“王伟,加派人手,盯死张岚和那个胡商,特别是他们将作监内的接应之人!墨方,你想办法,看能否通过我们在将作监的熟人,了解昨夜胡商进去后的具体情况,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王伟和墨方领命而去,书房内的气氛凝重如铁。林凡揉着额角,朱黑胖那“如意糕”带来的轻微眩晕感似乎还未完全散去,提醒着他内外交困的处境。
然而,生活的荒诞总在不经意间冲淡紧张。被罚去给墨方打下手的朱黑胖,此刻正站在书院工坊的角落里,对着满地复杂的齿轮、连杆和木料发呆,一脸苦大仇深。让他舞弄锅铲他在行,可摆弄这些冰冷精密的零件,简直比让他分辨十种不同香料的细微差别还难。
墨方给了他最简单的任务:将一堆大小不一的铜质齿轮,按照边缘刻画的细线标记,分门别类放好。这对墨方及其弟子而言是基础中的基础,对朱黑胖却如同天书。
“这个齿密……那个齿疏……还有这刻线是啥意思嘛……”朱黑胖嘟囔着,笨拙地拿起一个齿轮,对着光眯眼看了半天,又拿起另一个对比,越看越迷糊。他觉得这些齿轮长得都差不多,就像他觉得所有白色的粉末(面粉、淀粉、石膏粉……)看起来也都差不多一样。
忙活了半天,非但没分清楚,反而把几个原本分好的小堆又搅和在了一起。旁边一个正在组装小型水利传动模型的墨方弟子看得眼角直抽,忍不住想上前指导,却被墨方用眼神制止了。墨方想看看,这憨货到底能创造出何种“奇迹”。
朱黑胖折腾得满头大汗,心里憋屈,又不敢抱怨。他看着手里两个大小相近、齿数却略有差异的齿轮,突发奇想:“这玩意儿……能不能……拼点啥出来?” 他想起以前在乡下,用麦秆还能编个蝈蝈笼子呢!
说干就干。他放弃了分类的伟大事业,开始凭借他那天马行空的“厨子式”想象力,将各种齿轮、小轴承、甚至几根废弃的短铜棍,用蛮力(或者他自认为的巧劲)硬凑在一起。
半个时辰后,当墨方完成手头一个精密部件的调试,准备检查朱黑胖的“功课”时,他被眼前的东西惊呆了。
只见工作台的一角,赫然矗立着一个……怪物?!
那是由大大小小十几个齿轮歪歪扭扭组合而成的玩意儿,主体像个圆盘,下面用几根长短不一的铜棍勉强支撑着,两侧还不对称地插着几个带齿的小轮子,整个结构松松垮垮,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架。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儿居然……能动?
朱黑胖正得意地用一根小木棍,拨弄着其中一个作为“动力源”的齿轮。随着他的拨动,整个结构发出“咔哒、咔哒、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些齿轮极其不情愿地、一顿一顿地转动起来,带动着下面几根“腿”以一种极其诡异、仿佛喝醉了酒般的姿态,向前……蠕动?或者说,是横向平移了一小段距离?
那姿态,那声音,那随时可能解体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拆散后又胡乱组装起来的铁皮螃蟹,在垂死挣扎。
墨方和他弟子:“……”
那弟子实在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
朱黑胖却浑然不觉,反而献宝似的对墨方说:“墨先生!您看!俺做的这个……这个‘自行走齿轮兽’!它……它能动!” 他还试图给这“齿轮螃蟹”调整方向,结果一用力,“咔吧”一声,一条“腿”掉了下来,整个结构瞬间失衡,哗啦啦散落成一堆零件。
朱黑胖看着一地狼藉,挠了挠头,讪讪道:“呃……好像……还有点不结实哈……”
墨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口翻涌的复杂情绪,尽量平静地开口:“朱管事,你还是……去帮大家把午饭准备了吧。” 他觉得,让朱黑胖远离工坊,就是对格物事业最大的贡献。
朱黑胖如蒙大赦,立刻扔下满地的齿轮,一溜烟跑了,仿佛生怕墨方反悔。
墨方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开始收拾那堆被“玷污”了的零件。他拿起一个齿轮,发现上面竟然还沾着一点油渍和……疑似糕饼碎屑?墨方的眼角又抽搐了一下。
午后,王伟带来了调查的初步结果。
“老板,查到了。昨夜接待那胡商的,是将作监右校署一名姓吴的监事,专司金玉、彩帛等物料管理。此人平日并不起眼,但嗜赌,在外欠了不少债。我们的人查到,就在几日前,他的赌债被人一次性还清了,来源不明。”
“吴监事……”林凡沉吟,“一个管金玉彩帛的,和西域胡商,还有张岚,能有什么关联?”
“还有更奇怪的。”王伟继续道,“我们设法打探到,那胡商昨夜进入吴监事管理的库房后,并未取走任何金玉彩帛,反而……在里面停留了一刻钟,空手而出。”
空手而入,空手而出?在里面停留一刻钟做了什么?林凡眉头紧锁,这不符合常理。
“库房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林凡问。
“据其他匠人回忆,那间库房除了常规物料,最近还堆放了一些……从城外运来的、用于修缮宫殿的巨型石材边角料。”王伟答道。
石材?林凡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了“奇石”!难道那胡商的目标,并非库房里的常规物品,而是那些石材?或者,是借助那些石材掩人耳目,做了别的手脚?
“立刻想办法,确认那些石材有没有问题!尤其是……有没有多出什么,或者少了什么!”林凡下令。他隐隐觉得,对方似乎在布置什么,而将作监,可能只是其中的一环。
“是!”王伟应道,随即又补充,“另外,我们监视张岚的人发现,他今日午后,悄悄去了一趟东市,在一家新开的、名为‘胡玉轩’的店铺前停留了片刻。”
“胡玉轩?”林凡目光一凝。这个名字,与之前他和晋王玉佩产生感应的那家“胡玉轩”同名!是巧合,还是……
“查!这家新开的胡玉轩,背后是谁?和张岚,和那个西域胡商,又有什么关系?”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似乎正在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东宫属官、西域胡商、将作监监事、同名店铺……这一切,都透着一股浓浓的阴谋气息。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与月倾城单向联络的信使匆匆送来一枚蜡丸。月倾城通常在传递极其重要或紧急的情报时,才会使用这种方式。
林凡捏碎蜡丸,取出里面卷着的细小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却略显仓促的小字:
“**‘鼍龙’欲动,目标非石,乃‘匣’。宫内亦有影,慎之。**”
目标非石,乃‘匣’?
匣子?什么匣子?
是指存放奇石的那个特制石匣?还是另有所指?
宫内亦有影……难道除了东宫,皇宫大内也被渗透了?
林凡捏着纸条,心头笼罩的阴云愈发浓重。月倾城的警告,印证了他的不安。对方的图谋,似乎比想象中更深,更复杂。
风雨欲来,已不仅仅是吹向格物书院,更隐隐指向了皇宫深处。
(第20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