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一句“就依丫头所言”,如同最终的法槌落下,为火燎耶的审判暂时画上了一个看似尘埃落定的句号。梦艺心中巨石落地,虽然惩罚严厉,但终究保住了火燎耶的性命,也为自己争取到了戴罪立功的机会,她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哽咽与感激:“多谢世王陛下!多谢水王子殿下!多谢星辰殿下!多谢……默妹妹!梦艺定当竭尽全力,协助星辰殿下修复圣物,绝无二心!”
大殿内凝重的气氛,似乎也随之缓和了些许。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始终落在默身上,见她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立刻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一股精纯温和的水之仙力无声无息地渡入她体内。他的动作轻柔却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
默顺势靠在他身侧,借着他的力量站稳。她抬起冰蓝色的眼眸,望向水清漓近在咫尺的俊美侧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没有人注意到,她那只被水清漓握住的手,指尖极其轻微地、带着某种特定韵律,在水清漓的掌心轻轻点了点。
那触碰细微得如同蜻蜓点水,但传递出的信息,却让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骤然一凝!
那信息并非求助,也非撒娇,而是一种混合着委屈、警惕与决绝的意念——清漓,我发现了问题,很严重的问题。他们(梦艺)可能在骗我们,或者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承诺的事情根本做不到。我不能被骗,尤其是……不能当着你的面,让我们都被骗。这件事,我必须说出来。
水清漓扶着她手臂的手指微微收紧,传递回一道安抚与支持的意念:说。有我。
得到自家夫君无声的支持,默原本因为虚弱而略显迷离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轻轻挣脱开水清漓的搀扶(虽然依旧靠他很近),站直了身体,脸上那副恰到好处的疲惫与虚弱并未完全褪去,但眉宇间却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实打实的委屈和一种“我发现惊天大秘密”的郑重!
她这副模样,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刚刚松了口气的梦艺心头猛地一跳,生出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星尘也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地看着突然“变脸”的默。就连王座之上那混沌雾气,似乎也微微波动,投下了注视。
只见默先是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平复激动的心情,然后,她抬起手,有些委屈地指了指自己手腕上那条依旧在打哈欠的蓝色小水龙。
小水龙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指令,懒洋洋的神情一扫而空,小小的龙头昂起,冰蓝色的眼眸中射出冰冷的光芒,虽然体型未变,但一股源自洪荒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龙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虽未针对谁,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再次骤降!它这是在用行动为自家女主人“撑腰”,增加她接下来话语的信服力!
做完这个铺垫,默的动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她没有先对梦艺发难,而是脚步有些虚浮、却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劲儿,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跑向了那至高无上的黑色王座!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找到了最可靠的靠山,一头……扎进了王座旁那片混沌雾气之中,准确地说,是扑到了端坐于王座之上的世王身边!她甚至大胆地伸出手,抓住了世王那笼罩在混沌雾气中的袍袖一角,仰起苍白的小脸,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被欺骗后的委屈、后怕以及一种维护“集体利益”的义正辞严!
“世王哥哥!” 默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却又异常清晰响亮,她伸出一根手指,直指下方脸色瞬间惨白如死的梦艺,控诉道:
“梦艺姐姐她……她这简直是把她的亲姐姐梦术姐姐给坑惨了啊!”
这话如同石破天惊!梦艺?坑梦术?这都哪跟哪啊?!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默语速飞快,逻辑清晰地开始“揭露真相”:
“梦术姐姐现在肯定是人在家中坐,债从天上来!什么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背上了天大的责任!”
她抓着世王的袖子,仿佛在寻求公正的裁决:
“世王哥哥,您想啊!梦艺姐姐刚才信誓旦旦,说要倾尽梦境国度之力,协助星尘哥哥修复命运纺车,梳理命运丝线,对不对?”
众人点头,这不刚刚定下的戴罪立功条件吗?
默重重地哼了一声,小脸上满是“我差点被忽悠了”的懊恼与气愤:
“可是!要真正做到她承诺的那些,需要的是什么?是完整的、没有丝毫瑕疵的梦境权柄之力!”
她目光如炬,死死盯住梦艺,一字一顿地揭穿:
“但!是!”
“梦艺姐姐你执掌的,只是梦境权柄的一半——噩梦权柄!”
“而完整梦境权柄的另一半——美梦权柄,在梦术姐姐手里!”
“只有你们姐妹二人联手,美梦与噩梦合二为一,才能构成完整的、足以干涉乃至修复命运轨迹的梦境权柄!”
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比的委屈和愤怒:
“梦艺姐姐!你刚才只字不提需要梦术姐姐帮忙,只说自己倾尽全力……你这算不算是在坑我?!欺负我刚从沉眠中苏醒,脑袋还不甚灵光,记忆可能有些混乱,万一被你这话打了个马虎眼,糊弄过去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水清漓和星尘,眼中充满了后怕:
“那我今天,岂不是就把星尘哥哥、世王哥哥,还有我家清漓……全都给坑了吗?!”
“清漓!” 她又委屈巴巴地看向水清漓,“她这分明就是欺负我刚醒脑子不灵光,差点儿就酿成了大错,出了大事啊!她这是当着你和世王哥哥的面,明目张胆地欺负我这个刚醒的、还没缓过劲儿来的‘病人’啊!”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俗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差点……我差点就因为没反应过来,就成了那个拖后腿的猪队友了!”
然后,她话锋一转,开始上纲上线,将个人委屈上升到了原则和集体尊严的高度:
“虽然清漓你常教导我,大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水拥有最包容的胸怀……可是!”
她小脸一板,义正辞严:“水也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被人算计、被人陷害吧?!尤其是——”
她的目光扫过梦艺,又看向水清漓和世王,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凛然:
“——尤其是当着清漓你这位水的主宰、幕天阁尊贵的二阶殿下的面!以及世王哥哥你的面!去算计、去陷害‘水’(指她自己这个被比作水、且与水之主宰关系匪浅的存在),这简直就是不把你这位水的主宰、不把世王哥哥你、甚至不把我们整个幕天阁的威严放在眼里!对不对?!”
最后,她使出了“杀手锏”,带着哭腔道:
“要是真让她这漏洞百出的承诺蒙混过关,最终却无法兑现,导致星尘哥哥的损失无法弥补,那……那我岂不是辜负了世王哥哥你和清漓这么多年来的悉心教导、耐心指点与辛苦训练了吗?我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团宠’啊!”
这一连串的控诉,如同疾风骤雨,逻辑清晰,条理分明,从个人委屈到权柄真相,再到集体荣誉和规则尊严,层层递进,直接把梦艺砸懵了!也把星尘听呆了!
梦艺浑身抖得像筛糠,她确实……确实下意识地忽略或者说心存侥幸,觉得凭借自己噩梦国度之力也能勉强一试,未必需要惊动向来与她理念不合的姐姐梦术……却没想到,被默当场戳穿!而且上升到了如此严重的高度!
星尘在一旁,听着默这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尤其是最后那句“辜负教导”、“没脸当团宠”,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随即,他猛地一拍大腿,竟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畅快与……赞赏?
“哈哈哈!好!好丫头!” 星尘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默对世王和水清漓道,“世王,清漓,你们看看!这哪里是脑袋不清醒啊?!这分明就是咱们幕天阁的福星!是当之无愧的吉祥物!是团宠的存在啊!”
他收起笑容,看着紧紧靠着世王、一脸“求做主”的默,眼中充满了感慨:
“这丫头,分明是处处以幕天阁的集体利益为上!尤其是涉及到清漓你这二阶殿下的名声、威信,还有世王定下的规矩的时候!她那小脑袋瓜,清醒得很!”
星尘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比的欣慰:
“看来,咱们幕天阁……真是没白疼这丫头啊!”
经他这么一说,大殿内的气氛彻底变了。梦艺面如死灰,知道自己最后的侥幸也破灭了。水清漓看着自家“戏精”附体、却歪打正着(或者说早有预谋)揭穿关键漏洞的小妻子,冰蓝色的眼眸中,无奈与纵容几乎要满溢出来。
而王座之上,那混沌雾气微微波动,一只骨节分明、笼罩着朦胧光华的手,轻轻抬起,落在了正抓着他袖子、仰着小脸“求安慰”的默的头顶,极其罕见地……揉了揉。
一个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暖意的声音,从混沌雾气中传出:
“嗯,没白疼。”
这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定论,彻底奠定了梦艺……和她那无辜躺枪的姐姐梦术,接下来的“命运”。而默,则在她家世王哥哥难得的“摸头杀”下,偷偷朝着自家清漓,眨了眨冰蓝色的眼眸,里面满是狡黠与“求表扬”的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