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那句庄重而压抑的“欢迎词”,如同为这场跌宕起伏的会面落下了最后的帷幕。幕天阁议事厅那恢弘、古老且充满威严的真实环境,彻底取代了灵犀阁的幻象,将每一位“客人”都置于那无声却磅礴的威压之下,提醒着他们彼此之间已然不同的身份与处境。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庞尊、白光莹、艾珍屏息凝神,连目光都不敢随意移动。黎灰低垂着眼睑,感受着体内那缺失部分本源带来的虚弱感,以及灵魂深处那时间契约锁链的冰冷触感。时希则静立一旁,面容恢复了时间之神应有的古井无波,只是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王座之上,世王的本尊依旧沉默。他那平静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众人,最终落在了水清漓身上。没有言语,但一种无形的交流已然在两位幕天阁最高存在之间展开。是关于黎灰提出的“宇宙基础结构磨损”的进一步确认,是关于长灯守护是否出借的风险评估,更是关于如何应对这一潜在危机的战略决策。
水清漓微微颔首,冰蓝色的眼眸中数据流般的光芒飞速闪烁,显然在与世王进行着高速而深奥的意念沟通。整个议事厅的核心焦点,瞬间集中到了这无声的交流上。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的决定,将可能影响深远。
然而,就在这肃穆到极致的氛围中,一个显得格外“不合时宜”却又莫名“合理”的举动,打破了寂静。
只见站在水清漓身侧的默,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自己那看似空无一物的袖口里掏了掏——那动作随意得就像是在自家口袋里找糖果。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她竟然真的掏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物件,外形似灯非灯,似盏非盏,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表面流淌着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某种“修复”、“弥合”意味的法则光晕。其形态和气息,竟然与传说中的“长灯守护”有着五六分的相似!只是其蕴含的能量波动和法则完整性,明显弱了不止一个档次,仿佛是一个……简化版、或者说山寨版?
默拿着这个“简配版长灯守护”,看也没看周围人惊掉下巴的表情,直接转身,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自家夫君水清漓的手中。她的动作自然无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
“喏,清漓,” 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脆,但依旧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在说悄悄话,却又恰好能让附近的人听清,“你们不是在讨论模拟验证黎灰的方案嘛?可以尝试用这个类似的法器来模拟嘛。”
她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小玩意儿,撇了撇嘴,点评道:“效果嘛,肯定远远不如正版的长灯守护,毕竟是个简配货色。但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肯定:“用来模拟黎灰所说的那个什么‘引导暗流、弥合法则磨损’的核心过程,应该是绰绰有余了。至少能看出个大概思路可行不可行,总比直接拿真家伙去冒险强。”
水清漓握着手中那尚带着默掌心温度的奇异法器,感受着其中那虽然微弱却本质奇特的“修复”法则,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并没有立刻询问来源,而是先专注于感知法器的特性。
然而,他不问,不代表别人不好奇。
离得最近的颜爵,狐狸耳朵微微动了动,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默……默丫头,你这……这东西哪儿来的?我怎么从未在仙境见过类似的法器?这气息……虽然弱,但确实有几分‘长灯’的韵味啊!”
颜爵的问题,也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这种涉及法则本源的器物,绝非寻常之物,默是怎么随手就掏出来的?
听到颜爵的问题,默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生动的、带着七分得意和三分“这还用问”的表情。她甚至故意晃了晃脑袋,用一种仿佛在分享什么了不起的秘密的语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道:
“怎么来的?问得好!”
她伸出食指,俏皮地指了指头顶上方那混沌流转的穹顶——那里虽然看不到天,但所有人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从贼老天的口袋里掏出来的呀!”
众人:“!!!”
贼老天?!又是贼老天?!
默看着众人再次石化的表情,似乎更得意了,理直气壮地补充道:
“刚才那贼老天不是不服气,还想劈我吗?劈完了就想跑?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哼了一声,叉着腰,一副“我可不能吃亏”的模样:
“它都动手劈我了,我当然要收点利息回来!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好欺负?”
“正好我感觉它那雷云里藏着点有意思的东西,就顺手薅了一把,没想到搓吧搓吧,就成了这么个小玩意儿。” 默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虽然是个简配版,但用来当模型玩玩,还是不错的。反正不花钱,不用白不用嘛!”
“从贼老天的口袋里掏出来的”、“劈我的利息”、“顺手薅了一把”、“搓吧搓吧”……
这一连串的用词,再次冲击着众人脆弱的心灵。合着刚才那天罚之雷,非但没伤到默分毫,反而成了她“顺手牵羊”的机会?还把天道的法则之力给“搓”成了法器模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胆大包天了,这简直是把天道当成可以随意薅羊毛的冤大头了啊!
庞尊嘴角抽搐,觉得自己以前跟默吵架时没被她也这么“薅”一把,真是运气好。颜爵以扇扶额,彻底放弃了理解默的行为逻辑。花翎和冰璃雪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的笑意。黎灰和时希则陷入了更深的沉默,默展现出的这种“能力”,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力量认知的范畴。
而握着那“简配版长灯守护”的水清漓,心中却是瞬间一片雪亮。
他太了解自家这个小媳妇儿了。
面对外人,尤其是像“贼老天”这种敢主动招惹她的存在,默一向奉行的原则就是——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绝对不吃半点亏,甚至还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其手段之“刁钻”,心思之“灵动”,往往让人瞠目结舌,防不胜防。这简配版长灯守护,就是她这种性格的完美体现。
然而,水清漓更深知,默这“锱铢必较”的一面,唯独在面对他时,会彻底转变。
面对他,自家这个小媳妇儿,恨不得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所能给予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捧到他面前。从最珍贵的本源之力,到日常琐碎的关心照料,再到此刻这种看似“顺手”薅来、实则蕴含着她独特智慧与能力的“小玩意儿”,她总是第一时间想到他,塞给他,希望对他有所帮助。
这种极致的“抠门”与极致的“慷慨”,在默身上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却也恰恰印证了他在她心中那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地位。
想到此处,水清漓那万年冰封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了一个极淡极淡的弧度。他握紧了手中的法器,没有多说任何感谢的话,只是侧过头,深深地看了默一眼。
那一眼,平静依旧,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有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温情。
默接收到他的目光,脸上那得意的表情瞬间化为了灿烂的笑容,像一只偷到了小鱼干的猫,满足又带着点小骄傲。
世王端坐于王座之上,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他对于默那“薅天道羊毛”的行径似乎并无意外,那平静的目光中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纵容?他的意念再次传递给水清漓,显然,这简配版法器的出现,为他们的验证计划提供了一个绝佳的、低风险的试验载体。
幕天阁的议事,就在这略带戏剧性却又效率极高的插曲后,正式进入了关于“宇宙磨损”与“长灯守护”的实质性讨论阶段。而默,则功成身退般地退后半步,重新安静地站在水清漓身侧,只是那双灵动的眼眸,依旧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不知又在琢磨着什么“薅羊毛”或者“护夫君”的新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