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境至高处,幕天阁。
那悬浮于无尽虚空、由无数巨大石像构成的宏伟门户之前,平日里万籁俱寂,唯有法则流转的嗡鸣与石像运行的轨迹,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威严与肃穆。寻常仙神,莫敢靠近,连目光都不敢轻易投注于此地,生怕引来不测之祸。
然而今日,这片绝对的禁地之前,却出现了不速之客。
一道瑰丽而扭曲的、仿佛由无数梦境碎片交织而成的紫黑色流光,撕裂了虚空,带着一股浓烈的怨毒与疯狂气息,悍然降临在幕天阁那巨大无比、铭刻着玄奥符文的石质门户之前!流光散去,现出一道妖异的身影。
来者身着一袭深紫近黑的幻梦纱裙,裙摆无风自动,如同翻滚的噩梦。她容颜绝美,却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与癫狂,一双紫黑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无数沉沦的梦境在生灭、哀嚎。周身散发着强大而混乱的梦境法则波动,正是执掌噩梦权柄、曾与火燎耶有过纠葛、性情偏执乖张的——梦公主,梦艺!
她悬浮在虚空之中,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巨大石门,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与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
就在梦艺降临的刹那,另一道水蓝色的流光,如同瞬移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前方不远处。流光敛去,现出默王妃的身影。她依旧是一身月白流仙裙,身姿窈窕,但此刻,她脸上惯有的狡黠与灵动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与一丝淡淡的……嘲讽。她狐狸眼微眯,打量着不请自来的梦艺,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梦艺,”默的声音清越,在这寂静的虚空中格外清晰,“你不在你的梦魇国度编织噩梦,跑到这幕天阁门前……是来寻仇的?”
她的话语直接而尖锐,没有丝毫迂回。面对梦艺这等存在,无需客套。
梦艺见到默,眼中怨毒之色更浓,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声音如同玻璃刮擦般刺耳:“是又如何?!水王妃,这里没你的事!给本宫滚开!”
默闻言,非但不怒,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怜悯的弧度,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梦艺,看来上次的教训,你还没吃够。”她上下扫了梦艺一眼,“以你现在的状态,连我都打不过,何必来自取其辱?还是省省力气,回你的梦境里继续做梦吧。”
这话如同尖刀,狠狠刺中了梦艺的痛处!她周身梦魇之气剧烈翻腾,尖声道:“狂妄!本宫今日的目标不是你!你休要挡路!”
默却仿佛没听到她的威胁,狐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向前踏出一步,虚空仿佛都随着她的脚步微微一凝。她看着梦艺,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
“哦?你的目标不是我?”她微微歪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梦艺,看向了那扇紧闭的幕天阁大门,“那你的目标……是里面的某位?或者说……是两位?”
她故意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你想用你的梦境权柄……让他们‘睡去’?是吗,梦艺?”
梦艺瞳孔猛地一缩,似乎被说中了心事,但随即癫狂之色更盛,厉声道:“是又怎样?!梦境之力,无形无相,防不胜防!只要他们心有挂碍,意念有隙,本宫便能引动其心魔,拖入无尽噩梦!届时,任他修为通天,也要在梦境中沉沦!”
“呵……”默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荒谬感,“引动心魔?拖入噩梦?梦艺,你是不是在你的噩梦里待得太久,把脑子都待傻了?”
她不再客气,言辞如刀,字字诛心:
“你的梦境权柄是厉害,是噩梦的主宰。但你别忘了,梦由心动!心若如磐石,万法不侵!心若如深渊,噩梦何存?”
“你想让谁睡去?”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她伸手指向那扇巨门,仿佛在点数门后的存在,“你是想让世王哥哥睡去?还是想让清漓睡去?”
“世王哥哥执掌毁灭与新生,心志如天道运转,亘古不变,万劫不磨!他的意念,便是法则!你想引动他的心魔?他的心魔若动,便是诸天倾覆!你引得起吗?!”
“清漓执掌万水,心性如万载玄冰,澄澈通透,映照万物而不留痕!他的心境,便是这静水深渊,无波无澜!你想拖他入噩梦?只怕你的噩梦之海,还未靠近,便已被他的本源寒意彻底冰封、湮灭!”
梦艺被默这番凌厉的质问逼得脸色煞白,周身梦魇之气剧烈波动,却一时语塞。
默却不给她喘息之机,步步紧逼,语气中的嘲讽与威压更盛: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侥幸……走了天大的狗屎运,能扰动他们一丝心神……”
默的狐狸眼中爆发出锐利如冰锥的光芒,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梦艺的耳边:
“你是当银尘姐姐、雾孀姐姐、震哥哥、银翎姐姐、八风哥哥、薇楚箬姐姐、星尘哥哥、武神凌哥哥……他们都不存在吗?!”
她每点出一个名字,虚空中的压力便凝重一分!仿佛有八道无形的、足以撼动星河的恐怖意志,正透过那扇巨门,冷冷地“注视”着门外这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幕天阁十阶!同气连枝,荣辱与共!”默的声音斩钉截铁,“你敢对一阶、二阶出手,便是与整个幕天阁为敌!便是同时挑衅三阶到十阶,八位执掌无上权柄的至高存在!”
“你以为你的噩梦能笼罩幕天阁?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默的语气充满了极致的蔑视,“银尘姐姐的尘埃法则,无孔不入,可蒙蔽感知,侵蚀神魂;雾孀姐姐的迷雾领域,吞噬一切,隔绝内外;震哥哥的地震之力,崩天裂地,粉碎虚妄;银翎姐姐的蛊术奇诡,防不胜防,噬魂夺魄;八风哥哥的天地之风,吹散迷障,涤荡邪祟;薇楚箬姐姐的微生物,无孔不入,分解万物;星尘哥哥的神秘之力,逆转因果,莫测高深;武神凌哥哥的无双战意,破灭万法,一往无前!”
“他们的怒火,”默盯着梦艺那已无血色的脸,一字一顿,如同最终的审判,“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梦公主,便是你这梦境国度,你这梦境权柄,又承受得住几分?!”
“只怕你这边刚起念,那边八道雷霆之怒便已降临!让你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便彻底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默的话语,如同最冰冷的暴风雪,将梦艺那点疯狂的复仇之火,彻底浇灭,连一丝青烟都不剩!
梦艺僵立在原地,浑身颤抖,周身的梦魇之气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绝望。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复仇”,是何等的可笑与不自量力!她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两个强大的对手,而是一个代表着仙境至高秩序、不容丝毫亵渎的庞然大物!
默冷冷地看着她,最后丢下一句话:“滚吧。趁他们还没改变主意,留你一条残魂苟延残喘。再敢踏足此地半步,后果……你自己清楚。”
梦艺如蒙大赦(或者说如遭雷击),再不敢有丝毫停留,尖叫一声,化作一道扭曲的流光,仓皇无比地撕裂空间,逃遁而去,连头都不敢回。
虚空重归寂静。
默看着梦艺消失的方向,轻轻哼了一声,拍了拍手,仿佛拂去了什么脏东西。她转身,望向那扇巨大的石门,狐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对着门扉方向,做了个鬼脸。
(搞定!) 她心中暗道,(这种小角色,也敢来幕天阁撒野,真是不知死活。)
她相信,门后的诸位哥哥姐姐,定然将方才的一切“看”在眼里。她这番“仗势欺人”……哦不,是“维护幕天阁威严”的举动,应该还算合格吧?
做完这一切,默心情愉快地化作流光,返回静水湖去了。幕天阁门前,再次恢复了万古的宁静与威严,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唯有那无声矗立的石像,见证着方才那场不自量力的挑衅,与那番铿锵有力的……阶位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