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烛火将窗棂映得透亮,钦天监密奏上“恐非人间所能长久承载”的字句,像一粒投入静水的石子,在雍正帝与明玉心头漾开圈圈沉思的涟漪。雍正帝捻动着腕间的沉香佛珠,指腹摩挲着珠串上温润的包浆,眸光深沉地落在明玉脸上——她的肌肤在烛火下泛着莹润光泽,周身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冽气息,既似高山雪莲,又若江南春水,比接受传承前更显雍容沉静。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监正的话虽玄,却道尽了世间常理。这盛极的气运与力量,于你我是幸事,于江山却未必全然无害。若不能寻得妥帖之道,今日的祥瑞,或许会成为日后动荡的隐患。” 他身为帝王,早已习惯从长远考量,即便此刻被重逢的喜悦包裹,也未曾放下肩头的江山重负。
明玉依偎在他身侧,指尖轻轻覆在他抚着佛珠的手上,掌心的温润透过衣料传递过去。“皇上不必忧心。”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眸中闪烁着洞悉世事的智慧,“臣妾所得的传承,核心从不是‘掌控’,而是‘平衡’。这充盈的生机,于我而言,是守护的底气,而非需要背负的负累。” 她心念微动,体内的灵泉之力如同无声的溪流,悄然流转,与窗外紫禁城的气运龙气产生着细微而和谐的共鸣,“所谓‘疏导’,未必是向外分流力量,或许是向内融入——将这份生机,化作滋养黎民、稳固江山的雨露,润物无声。”
翌日清晨,太和殿的朝会之上,群臣明显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场。雍正帝端坐龙椅,玄色龙袍上的金龙仿佛活了过来,眉宇间既有帝王的威严肃穆,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润祥和,连往日紧蹙的眉头都舒展了许多。珠帘之后,明玉端坐于凤座,虽未言语,周身那股令人心宁神安的气息却悄然弥漫,让整个金銮殿的氛围都变得庄重而平和,少了几分往日的压抑肃穆。
“启禀皇上!” 一位身着绯红官袍的御史出列,手持奏疏躬身道,“近日京畿、直隶多地接连上报祥瑞:房山枯泉复涌,泉水清冽甘甜,可解周边百姓灌溉之困;沧州麦田长出嘉禾,一株双穗,颗粒饱满;更有保定府一位古稀老者,白发尽转青丝,身板硬朗如壮年!百姓皆言,此乃皇上圣明、皇贵妃盛德感天,方有此国运昌隆之兆!”
御史话音刚落,朝堂之上便响起一片附和之声,群臣纷纷躬身庆贺,赞颂之声不绝于耳。雍正帝静听片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神色平静无波:“天降祥瑞,非朕与皇贵妃之德,实乃上天垂怜苍生,亦是万民勤勉耕耘之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百官,语气斩钉截铁,“传朕旨意:今岁加开一场恩科,广纳天下贤才,不论出身,唯才是举;直隶、山东、河南等去年受蝗灾影响的州县,免赋税一年,赈济粮款加倍拨付,务必让百姓安度春耕。”
没有将祥瑞归功于神异,没有沉醉于歌功颂德,而是借机推行仁政,将“盛极”的气运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民生福祉与治国根基。群臣闻言,无不心服口服,齐声高呼“皇上圣明”,殿内的气氛愈发庄重和谐。站在百官之首的太子弘晖,看着龙椅上从容决断的父皇,眼中若有所思——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帝王之术,不仅在于雷霆手段,更在于这份将祥瑞化为福祉的智慧与担当。
朝会散去,雍正帝与明玉并肩前往永和宫请安。德妃正坐在廊下晒暖,见二人前来,立刻笑着起身相迎,枯瘦的手一把拉住明玉,指尖触到她温润的肌肤,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好孩子,你这气息,越发让人舒泰了!哀家今日晨起,连多年的眼疾都清爽了许多。”
“是母妃福泽深厚。”明玉笑着扶她坐下,亲手为她斟了一杯温热的菊花茶,“这是臣妾用灵泉水泡的,母妃尝尝,能清肝明目。”
德妃浅啜一口,眉眼弯弯:“好,好,比御膳房泡的更清冽。有你们在,哀家这日子,比蜜还甜。”
从永和宫出来,帝妃二人信步走进御花园。春日的阳光正好,洒在青石板上泛着暖意,园内百花争艳,姹紫嫣红,连平日里秋冬才开的腊梅,都错季绽放了几朵,暗香浮动。太子弘晖正带着弘昉、昭华、昭瑜、昭玥在沁芳亭中习字,案上摊着几张写好的字帖,字迹工整有力。弘昉练了一会儿字,便跑到旁边的空地上练习布库,拳脚挥舞间虎虎生风;昭华坐在亭边的石凳上,手中拿着绣绷,正绣着一幅莲荷图,针脚细密,栩栩如生;昭瑜则凑在弘晖身边,指着字帖轻声询问,眉眼间满是聪慧;最小的昭玥趴在石桌上,用小手指着纸上的“福”字,奶声奶气地念着:“福……额娘的福……”
看着这幅天伦和乐、儿女成才的景象,雍正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他停下脚步,抬手揽住明玉的肩头,目光悠远地望着亭中的孩子们:“玉儿,你看,这便是你我携手守护的模样。”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朕近来时常想,监正所言的‘疏导’,或许并非指你的力量,而是指这份因力量而愈发厚重的责任——朕想,或许可以效仿古之圣君,早定国本,让晖儿尽快独当一面。”
明玉心中一动,抬眸望他,眼中瞬间明了了他未尽的话语。“皇上是想……禅位?”
雍正帝颔首,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与期盼:“晖儿仁厚聪慧,这些年跟着朕处理政务,早已练就了沉稳心性,足以担起江山重任。朕如今有你在侧,身心康泰,国运又如此昌隆,正是禅位的最佳时机。”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待朕卸去重担,便带你游历山河,去看看江南的烟雨,塞北的草原,尝尝你说过的岐山野菌,品品西湖的龙井,偷得浮生几十年,只做你的夫君,不再是那九五之尊。”
明玉望着他眼中的真挚与期盼,心中暖流涌动,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她知道,雍正帝的决定,一半是出于公心——为江山社稷选定合适的继承者,确保盛世延续;一半是出于私心——想挣脱帝王身份的束缚,与她共度一段只属于彼此的宁静时光。而她蜕变后的灵泉之力,足以让他们拥有远超常人的健康与寿元,从容地看着儿孙成长,看着这盛世在下一代手中绽放更耀眼的光芒。
“皇上思虑周详,臣妾觉得甚好。”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的温度带着灵泉的清冽,“晖儿确实已经长大,是该让他肩负起更多责任了。至于你我……” 她的眸中盛满了缱绻情意,“若能携手看遍这锦绣江山,观星赏月,煮茶论诗,便是人间最圆满的极乐。”
雍正帝闻言,朗声大笑,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身后,沁芳亭中的孩子们传来阵阵欢笑,弘昉的呼喝声、昭敏的奶语声、昭华的轻笑声交织在一起,与园内的花香、鸟鸣融为一体,构成一幅盛世长宁的绝美画卷。
帝妃二人并肩立于百花丛中,身前是万里江山的恢弘气象,身后是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岁月静好,时光绵长,仿佛连风都带着温柔的暖意。
就在这温馨宁静的时刻,苏培盛的身影急匆匆地穿过花丛,脸上带着一丝惊惶与惊异,打破了御花园的静谧。“皇上!娘娘!” 他跑到帝妃面前,气喘吁吁地躬身禀报,“岐山急报!怡亲王八百里加急密奏!”
雍正帝松开明玉,接过密奏展开,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明玉凑上前一看,只见密奏上写着:“娘娘离岐山后第三日,古墓玉石大门于光天化日之下无声崩解,化作一堆普通石粉。清理粉末时,发现一块非金非玉、触手生温的白色晶石,晶石表面天然形成纹路——并蒂莲与五爪金龙交缠,栩栩如生,与帝后气息隐隐共鸣……”
“古墓自毁?并蒂莲与龙纹晶石?” 雍正帝低声重复,眼中满是困惑。这晶石的纹路,恰好对应着他与明玉的身份,又在古墓崩解时出现,绝非偶然。
明玉心中一震,指尖下意识地握紧——这是远古圣女留下的最后馈赠?还是那段跨越千年的因果,并未随着传承结束而终结,反而以新的形式,在这盛世之中悄然开启了新的篇章?
御花园的风轻轻吹过,花瓣簌簌落下,落在那封密奏上,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星辉满溢的盛世之下,仍藏着不为人知的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