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的线上会议室关闭，玄光水镜化作点点流光消散。
六位圣人，或者说，六位新上任的“实习董事”，神情各异地坐在各自的道场里，久久无言。
气氛，有些凝固。
昆仑山，第一兵工厂，厂长办公室。
元始天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青紫交加，仿佛下一秒就要道心破碎，重归混沌的颜色。
实习？
首席供应链管理官？
去拆那堆破铜烂铁一样的外星飞船？
他堂堂盘古正宗，阐教教主，天道圣人，万劫不磨，俯瞰众生。自开天辟地以来，他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杨辰那张笑眯眯的脸，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那由无尽高傲堆砌而成的圣人脸皮上。
“师尊……”玉鼎真人，如今的“首席质量官”，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能感觉到，整个厂长办公室里的先天灵气，都因为元始天尊的怒火，而凝结成了锋利的冰晶。
元始天尊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一块玄光玉简。
玉简上，是杨辰刚刚通过集团内部系统，发给他的“实习岗位说明书”与“第一阶段KpI考核标准”。
上面用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详细罗列了他的工作职责：
一、在一个月内，完成对“风险控制部第七舰队”的全面拆解与技术分析，并提交一份不少于十万字的《联盟科技逆向工程报告》。
二、在一个月内，主导设计出至少三种“洪荒-联盟技术融合方案”，并完成原型机制造。
三、在一个月内，建立起一套完整的“跨文明零部件标准化生产流程”，确保“国产化替代”率达到百分之三十以上。
每一条，都像一根针，深深地刺入元始天尊的元神。
这是在让他当一个……工匠头子！
“岂有此理！”
元始天尊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身前的玉案上。那张由万年寒玉制成的桌案，瞬间化为齑粉。
他猛地站起身，周身圣人威压不受控制地逸散而出，整个昆仑山兵工厂，所有的流水线，所有的炼器炉，都在这一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无数正在埋头苦干的阐教、截教弟子，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的战栗，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惊恐地望向厂长办公室的方向。
“师尊息怒！”广成子、太乙真人等人连忙冲了进来，看到元始天尊那副要择人而噬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
“息怒？”元始天尊双目赤红，他指着那份悬浮在空中的“岗位说明书”，“你们看看！这成何体统！我堂堂圣人，竟要沦为一介匠人，去侍弄那些蛮夷的造物！这是对我阐教道统的羞辱！是对我盘古正宗的践踏！”
太乙真人看了一眼那份KpI，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师尊，其实……我觉得拆飞船挺有意思的，比炼那九龙神火罩好玩多了……”
“你闭嘴！”元始天尊怒吼一声，吓得太乙真人赶紧躲到了广成子身后。
“我不干！”元始天尊一甩袖袍，声音斩钉截铁，“这什么首席供应链管理官，谁爱当谁当！我乃天道圣人，岂能受此竖子摆布！他杨辰若是有胆，便让他亲自来与我分个高下！”
他这是要撂挑子不干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的“集团内部通讯玉符”，突然“滴滴”地响了起来。
一道金色的光幕投射而出，上面显示着一行系统通知：
【警告：检测到昆仑山兵工厂负责人‘元始’，因个人情绪波动，导致其负责的‘联盟舰队国产化替代’项目，停摆超过一刻钟。】
【根据《集团员工行为准则》第三章第十七条，及《重大项目管理条例》第九条，判定为‘A级生产事故’。】
【处罚决定：扣除负责人‘元始’本月绩效奖金百分之五十，扣除其个人集团贡献点十万点。】
【警告：若项目停摆超过一个时辰，事故等级将提升为‘S级’，负责人将被暂时解除职务，并由集团总部直接指派新的项目负责人。】
【本通知，将同步在集团内部公告栏，进行全员公示。】
通知的最后，还有一个鲜红的，不断闪烁的倒计时，正从“四十五分钟”，开始一秒一秒地往下跳。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广成子、太乙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份处罚通知，又看了看自家师尊那已经气到发紫的脸。
狠！
太狠了！
杨辰cEo，人都不在现场，就用这套冷冰冰的规章制度，把圣人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公开处刑！
元始天尊死死地盯着那份通知，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他想反抗，想把这该死的玉符捏碎，想冲到金鳌岛去把杨辰撕成碎片。
可是，他不能。
他若真的这么做了，那就不只是扣奖金、扣贡献点那么简单了。那是公然对抗“天道集团”的秩序，是挑战道祖鸿钧定下的新规矩。
那后果，他承担不起。
更让他感到憋屈的是，那份全员公示！这意味着，他元始天尊因为“闹情绪”而被罚款的事情，此刻，已经传遍了整个洪荒！
他甚至能想象到，通天教主，接引，准提，那几个家伙，看到这份公告时，会是何等幸灾乐祸的嘴脸。
脸，丢尽了。
“师……师尊……”玉鼎真人看着那不断跳动的倒计时，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我们……还是先开工吧。再拖下去，您这个厂长，恐怕就……”
元始天尊身形一颤。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万年玄冰还要刺骨的寒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一挥袖袍，将那份“岗位说明书”收了起来。
然后，他转身，一言不发地，朝着兵工厂最深处，那三艘被“资产冻结”的联盟舰队走去。
他的背影，充满了萧索与屈辱。
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
广成子等人看着师尊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们知道，师尊，妥协了。
在杨辰那套不讲情面，只讲制度的铁腕之下，即便是高傲如元始天尊，也不得不低下了他那颗从未向任何人低下的头颅。
……
与此同时，三十三天外的混沌虚空中。
那三艘被“冻结”的联盟舰队旁。
接引和准提两位圣人，正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他们即将开始“实习”的工作场所。
“师兄，你看看，这飞船，通体由不知名的神金打造，上面铭刻的符文，蕴含着一种纯粹的‘秩序’与‘逻辑’法则，与我佛门的戒律，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准提抚摸着冰冷的舰身，眼中放光。
“善。”接引圣人面露疾苦之色，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此地，有数十万迷途的羔羊，正等待着我等的‘点化’。杨辰cEo，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好机缘！”
他们看着那些被困在战舰里，一个个神情麻木，如同雕塑般的联盟“执行官”，就像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尚未开发的“信徒资源库”。
“思想工作”和“企业文化培训”？
这不就是他们的老本行吗！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有了主意。
他们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盘膝坐在了旗舰的舰桥之外，身上佛光绽放，口中梵音大作。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宏大的佛音，带着度化人心的力量，穿透了舰船的壁垒，直接在那些联盟执行官的脑海中响起。
然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那些执行官，依旧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没听到一般。
只有一个执行官的个人终端上，跳出了一行分析报告：【检测到未知来源的，低频精神污染音波。分析：无意义的重复性字节，逻辑混乱，无法解析。威胁等级：无。】
准提的梵唱，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师兄，这……怎么回事？我的《心经》，怎么对他们没用？”
接引也皱起了眉头，他掐指一算，随即恍然：“我明白了。这些人，他们的元神，与我们洪荒生灵不同。他们没有‘七情六欲’，只有纯粹的‘逻辑’和‘指令’。我们的佛法，讲的是‘勘破虚妄，斩断执念’，可他们，根本就没有执念！”
“那怎么办？”准提急了，“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KpI！要是完不成，年底的分红可就泡汤了！”
接引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既然讲‘佛理’没用，那我们就跟他们讲……‘道理’！”
他清了清嗓子，收起了佛光，换上了一副商业谈判专家的口吻，将声音，精准地传入了旗舰指挥官，“清算者”的脑海中。
“这位道友，贫僧接引，有礼了。”
“清算者”依旧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但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听到接引的声音，他只是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道友，你可知，你和你手下的这数十万兄弟，如今的处境，用我们洪荒的行话来说，叫什么吗？”
接引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道：“叫‘不良资产’。而且是即将被‘清盘销账’的那种。”
“清算者”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你们的总部，已经把你们当成了弃子。而你们的敌人，也就是我们cEo，随时可以把你们连同这三支舰队，一起当成废铁给熔了。”
“你们，想不想，换个活法？”
接引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我们洪荒天道集团，正值高速发展期，求贤若渴。你们这数十万训练有素的专业人才，正是我们急需的。”
“只要你们愿意‘跳槽’，我保证，你们的待遇，比在联盟，只高不低！”
“我们这里，没有森严的等级，没有冷酷的‘销账’程序。我们有‘股权激励’，有‘贡献点分红’，有‘大道晋升通道’！表现优异者，甚至有机会，亲耳聆听圣人讲道！”
“最重要的是，”准提在一旁，恰到好处地补充了一句，“我们集团的食堂，管饱！我刚看了一下，杨辰cEo给前线战士准备的‘洪荒牌功能饮料’，那可是用九转金丹的丹方改良的！你们喝一口，顶得上你们吸收一百年恒星能量！”
两人一唱一和，将“跳槽”的好处，描绘得天花乱坠。
“清算者”沉默了。
他那被纯粹逻辑包裹的内心，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股权激励？圣人讲道？管饱的九转金丹？
这些，是他那贫乏的数据库里，从未有过的，充满了致命诱惑的词汇。
他看着窗外，那两个宝相庄严，嘴里却不断蹦出“KpI”、“分红”、“跳槽”等奇怪词语的圣人，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这洪荒世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