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冀如愿以偿地当上了记分员。
这工作确实轻松,只需要在田间地头转转,记录每个人的工作量,偶尔拨弄几下算盘。
但他显然不满足于此,硬是把这份工作干成了,沈松青贴身助理。
每天,沈松青在哪里安排生产,巡视进度,祁冀就跟个小尾巴似的,撑着一把不普通的遮阳伞,拿着他那宝贝记分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沈队长,三组今天的除草进度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五,比昨天快了点。”
“沈队长,五组那边反映锄头不够用,需要调配。”
“沈队长,天气热,大家效率好像不高,要不要提前休息一会儿?”
他汇报工作的声音不大不小,清清脆脆,确保周围的人都能隐约听见,显得他无比认真负责。
但只有沈松青知道,这小少爷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汇报是假,撩拨是真。
沈松青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那道带着钩子的目光。
有时候他正蹲在地上检查秧苗,一抬头,就能看到祁冀站在田埂上,撑着遮阳伞,歪着头看着他,阳光给他周身镀上一层光晕,漂亮的像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见他过来,还会无辜地眨眨眼。
有时候沈松青跟小组长说话,祁冀就会凑过来,假装询问工分计算的细节。
可靠的很近,身上那股天竺葵冷香直往他鼻子里钻,扰乱他的思绪。
当他看过去的时候,还会无辜地眨眨眼。
沈松青被他搅得心烦意乱,工作效率大打折扣。
他想斥责,想让他离远点,但每次对上祁冀那双清澈的眼眸,所有重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沈松青只能憋着一股无名火,脸色一天比一天黑,周身的低气压都能让周围三米内寸草不生。
生产队里的人私下都在窃窃私语:
“看见没?沈队长那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还不是被那个小记分员给闹得,天天跟在屁股后头,甩都甩不掉。”
“我看沈队长也不是完全没意思,之前孙家家丫头,都被沈队长骂哭了。”
“你还别说,那小记分员,长得跟比白面馍馍还白,谁舍得真凶啊。”
日头毒辣,晒得土地都冒起热浪。
沈松青正带着几个年轻的村民,在水稻田里查看害虫情况,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深蓝色的工装后背湿透一大片。
祁冀拿着记分本,站在树荫下,看着阳光下那个汗水淋漓却依旧身姿挺拔的男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喝了一半的水壶,又看了看沈松青那干燥的起皮的嘴唇,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拧开自己的水壶盖子。
里面泡着几片清凉的薄荷叶,是沈松青昨天特意从山上给他采回来的。
祁冀径直走下田埂,踏着有些泥泞的田埂,朝着沈松青走去。
“沈队长。”
他声音清亮地喊道。
沈松青正专注地捏着一片稻叶查看,闻声抬起头,就看到祁冀朝着他走了过来。
阳光下,那身衬衫白的几乎有些刺眼。
他眉头下意识皱起:“什么事?待会泥沾上裤子,你又要闹了,下来做什么?”
祁冀却不管不顾,一直走到他面前。
他举起手里的水壶,递到沈松青嘴边,甚至有点小嫌弃,“沈队长,你嘴都干的起皮了,难看死了,快喝点水,这是我喝过的薄荷水,清凉解暑,算你沾我的光。”
他的动作自然无比。
一瞬间,以沈松青和祁冀为圆心,方圆十几米内,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了。
所有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目瞪口呆地看着田埂中央那一幕。
娇气漂亮的小少爷,正举着水壶,要给他们的冷面阎王沈队长,喂水?
还是他喝过的?
虽然男人喝男人喝过的水没什么,但他们俩,似乎不太一样。
有好戏看了。
沈松青看着递到唇边的水壶,壶口才残留着对方淡淡的唇印。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一只被煮熟了的虾。
“你,胡闹什么,快拿开!”
“谁胡闹了?”祁冀皱了皱眉,举着水壶又往前凑了凑,壶口几乎要碰到沈松青的嘴唇。
“快喝,举着很累的,我手都酸了。”
他这话带着点撒娇,又带着点不耐烦,仿佛沈松青不喝就是罪大恶极。
沈松青他现在有点里外不是人。
喝?成何体统!
不喝?看他举着的样子,似乎真的下一秒就要委屈地掉眼泪。
终于,沈松青在祁冀面前还是败下阵来,低下头,就着祁冀的手,飞快的喝了一大口水。
清凉微甜的薄荷水滑过干渴的喉咙,瞬间浇灭了些许的燥热。
“嗷——”
不知是哪个年轻女知青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即立刻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只留那双闪烁着兴奋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沈松青后退一大步,拉开了与祁冀的距离。
他甚至不敢看周围人的表情,更不敢看祁冀。
“喝完了,你可以上去了。”他粗声粗气地说道,声音依旧沙哑。
祁冀看着他那副窘迫的快要冒烟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只是撇撇嘴,收回水壶,自己还就着壶口喝了一小口。
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重新走回了树荫下。
他甚至还心情颇好的对着刚才出声的女知青笑了笑。
女知青:“!!!!”
小少爷居然对她笑了!!
直到祁冀的身影重新回到树荫下,沈松青才仿佛重新找回来呼吸。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想笑又不敢笑,表情各异的人,最终华为一声压抑着的怒火:
“都看什么看,活都干完了吗!”
众人:“......”变脸怪。
大家赶紧低下头,开始卖力干活。
看来。
沈队长这作风问题,算是彻底坐实了。
而始作俑者祁冀,则靠在树干上,眯着眼看着阳光下,那个连背影都写着‘生人勿近’的男人。
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刚刚壶口接触过的位置。
这个小世界的监察官,还是太纯情,脸皮太薄了。
这可不行,得多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