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序重新缝合伤口后还在昏睡。
江听芙没守在医院,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精神病院。
因为安迎有精神病史,伤人后,她被押送到这进行病情诊断和临时看管。
病房外有看守的警员,高特助上前交谈了几句又走回来:“江小姐,您可以进去,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也必须跟着您。”
高特助一本正经。
江听芙上下扫了他一眼,表情淡淡:“你不会是想给你家裴总录音吧?”
高特助顿默,微笑里藏着几分心虚:“江小姐,你这话说得,裴总没吩咐的事我不会自作主张的。”
“噢,是吗?”江听芙从他面前走过,“商场的视频不就是你发给裴青序看的吗?”
“……”
那没办法。
他也是为了老板的幸福着想。
病房。
安迎双手被管束带绑在床上,床是焊死的,听到进门的脚步声也无动于衷,静静地看着地上摇曳的树影。
高特助站在门边。
江听芙看了一圈,拉了把椅子到安迎面前坐下。
树影被遮挡,安迎这才回过神,抬头看向来人。
她歪着头,头发遮了半张脸,盯着江听芙看了半晌,突然“噗嗤”一笑。
“笑什么?”江听芙问她。
安迎叹了口气,语气里是夸张的失望:“我一看你这样,就知道表哥肯定没死,那把刀我已经扎得很深了,可惜还是太短了。”
江听芙想起裴青序面色苍白的模样,压下心底的汹涌。
直视她:“你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我,而是裴青序,对吗?”
看似是安迎将对裴青序的爱恨转移到她身上想除掉她。
但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安迎一直把那把刀带在身上,却没有对她出手。
在江边的时候说要拉着她同归于尽,也一直配合着她拖延时间到师傅报警。
为的,就是用她来获取可以接近裴青序的机会。
因为安迎她是个疯子。
一个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出现在裴青序面前,只会立马被他派人将她抓回去。
安迎从头到尾。
都是想要裴青序的命。
看着眼前的人,安迎双眸发亮,起身朝她靠近,却在离江听芙三步外被限制住行动。
她惊奇地叫喊着:“江听芙,你怎么这么聪明?难怪我表哥喜欢你,居然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她捂着嘴咯咯笑:“是啊,我就是想要他的命。”
江听芙不明白:“为什么?裴青序明明救过你。”
话落。
安迎癫狂地哈哈大笑,转瞬又变得阴冷:“救?谁说要他救了?你懂什么是救人吗?”
江听芙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言语。
安迎挣扎向前,死死盯着她:“我想解脱,他却阻止了我,这不叫救。你知道什么叫救吗?他不想让我死,那就得一辈子对我这条命负责,这才叫救我!”
她毫无逻辑又荒唐的话语实在让江听芙无言以对。
江听芙只觉得气愤:“裴青序不欠你的,像你这种把别人的恩情当仇恨的人,的确不应该活在这世上。”
安迎似笑似哭:“你也是这样觉得的?我就知道,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看着她从疯癫到痛哭流涕。
江听芙说不出半个字安慰她的话,也知道自己今天大概是问不出什么。
其实她没有必要来这一趟。
事情已经说开了,如果裴青序想自证清白,自会有办法告诉她那些照片究竟从何而来。
江听芙起身把椅子放回原位。
直到她的脚步声走到门口,安迎才止住哭泣开口:“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和表哥在一起过?”
高特助刚握上门把手,听见这话顿时触电般回头。
什么?!
谁跟谁在一起过?
和他一样回头的还有江听芙。
但江听芙显然平静许多:“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话落。
安迎猛地回头,急切证明着什么:“他就是跟我在一起过,我们还睡过,那些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明。”
江听芙挑了挑眉,嘴角反倒勾起一丝笑意。
安迎心头一阵恐慌,歇斯底里地喊:“江听芙,他现在当然想瞒着你,不让你知道过去的事,可那些事就是真的,他再怎么否认也掩盖不了事实。”
可她越是拼命证明着这些事的存在。
江听芙心底的答案就越清晰。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江听芙看着她,“至少,裴青序不会是你这种自私到漠视亲情的人。”
安迎十六岁那年。
黎书禾被诊断难以生育的身子却幸运地怀上了安琮。
而这一年,安迎也从下人口中得知自己并非安家血脉,而是领养的。
她因此对安家心生怨恨,不停地闹绝食闹自杀,也因此激发了她潜在遗传的精神问题。
可安家从来没有放弃她,对她的关爱甚至超过出生后的安琮……
同年,裴老爷子去世。
裴青序因此整日消沉,被安濡双带到淮城住在安家散心。
裴老爷子是裴家最爱裴青序的人,这是江听芙刚刚从医院过来前,亲耳听自家爷爷说的。
她爷爷说,裴老爷子疼裴青序 。
所以当初才会临终前厚着脸皮写下和江家的亲事。
他希望自己孙子往后的人生能过得快乐些、轻松些。
他希望有个像江家小姑娘那样活泼可爱的小姑娘陪在自己孙子身边,祛一祛孙子身上的死气沉沉。
要不然活得都没有人样了,像个机器。
可裴老爷子倾尽心血用爱浇灌的小孙子,又怎么会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呢?
裴青序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有情感、有道德伦理的人。
他最亲的裴老爷子走了,他像个行尸走肉被带到淮城。
又怎么会怀着对自己爷爷的思念,和自己名分上的表妹滚到床上去呢?
如果时间换一换,或许安迎的谎言还更有可信度。
可她不会。
她从没为自己的亲人考虑过。
甚至在这最后的时刻,她也想要用自己拙劣的谎言去摧毁裴青序想要的东西。
安迎注定和裴青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往后的日子,只会像这张被焊死的小床一样。
被关在自己亲手造就的牢笼之中度过煎熬又漫长的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