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听芙哪里知道温舒在想什么。
一口一个“爱妈妈，妈妈晚安”就把人给目送出去了。
温舒一走。
江听芙脸上的笑也耷拉了下来。
她不是不想跟妈妈睡，就是这个嘴，实在是没法子看，她总不能说被蚊子叮了吧？
哪有蚊子往嘴上叮的？
都怪裴青序。
卧室的窗帘拉得很严实，看不见一丝夜色。
但静谧无际的深夜，将灵魂的空旷无限放大，怕黑的人即便是把房间所有灯都打开，也抵不住袭来的恐惧。
江听芙根本不敢闭眼。
她打算继续玩游戏，玩到自己困得不行，就能睡过去了。
关卡打到最后的大boss，江听芙不停地放炮塔，boss的血条一点点下降，眼看着最后一丝血了。
一通突然弹进眼帘的电话，让游戏页面强制暂停了。
江听芙懵了下，看着来电人“裴青序”三个字。
想也没想就接了。
手机里立马传来男人清冷的声线，仿佛带着那股雪松香：“芙芙，在做什么？”
害自己不能跟妈妈睡，只能自己睡的混蛋来电了。
江听芙想了好几种法子哄自己睡觉的，打游戏、看综艺、听网课……
但一听到裴青序的声音，她就没由来地委屈，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在想怎么骂你呢。”
电话那头默了下，浅笑出声：“骂我？芙芙生我哪里的气，我反省一下。”
江听芙想了一圈也想不出骂人的词来，怪她小时候家里都管着不让她说脏话。
憋了半晌，也只憋出一句：“你是狗，我被狗啃了。”
裴青序一点儿也不恼，边打着电话边走去书房：“嗯，芙芙香，难免忍不住。”
江听芙气笑了，又羞又恼：“你胡说，狗不是喜欢臭的吗？狗明明爱吃……”
她说不下去了。
像在骂自己。
电话里响起些动静，像是在拿东西。
知道再逗下去会把人逗生气，裴青序略微正了正语气：“好啦，是我的错，我改正，芙芙消消气好吗？”
江听芙哼了声，不搭腔。
裴青序手头不紧不慢地整理着几份文件：“芙芙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吗？”
以往这个点过后，连他信息都不回了的。
今晚电话接了，还这么若无旁人地跟他说着话。
他一提，江听芙那点情绪又翻涌起来，似娇似嗔：“不是自己难道我会在爸爸妈妈面前跟你打电话吗？我的嘴都被你弄成……弄成这样了，哪里见得了人。”
她一番话控诉完。
裴青序得出一个结论。
“所以芙芙今晚自己睡？”
江听芙没吭声，几道忽轻忽重的气息却从话筒传到裴青序耳中。
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从江家出来后，裴青序就猜想着她大概会因为方才的事心虚掩饰，于是先行回了御景湾，准备拿些需要先处理的文件，再去1601住一晚。
想到她孤零零一个人，裴青序心底密密麻麻地泛起心疼愧疚。
手上的动作加快，拎着文件包和笔记本快步走下楼：“我二十分钟后到华庭，芙芙等等我，别怕。”
电话里是他匆匆的脚步声。
江听芙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你？你来干什么？来我家吃宵夜？”
裴青序已经走到车旁了，“芙芙不是自己睡害怕吗？我陪芙芙。”
“我没说我害怕！”江听芙噌一下从床上坐起。
裴青序坐上车，吩咐高特助开快些，才把手机靠近嘴边：“那，不要我陪？”
到底谁更想要谁陪啊！
江听芙脑子转得飞快：“裴青序，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
“故意啃我嘴，把我啃到不能见人，让我落单，你好借这个借口说来陪我，其实是你自己想跟我睡！”
道貌岸然的混蛋。
一边装得正经，教她不要做这种事；一边自己居心叵测，就等着她害怕了往他被窝里钻。
电话里默然。
裴青序无从辩解：“如果我说，接吻的时候是情不自禁，芙芙信我吗？”
开着车的高特助听到这话波澜不惊。
都接吻了，下一步就是要复婚了吧？
江听芙呵的一声笑，反问：“你说呢？”
她不信。
“那怎么办？”裴青序手撑着侧额，些许无奈，“芙芙不要妈妈陪，也不要我，自己睡得着吗？”
江听芙不信归不信，可她没说不要。
裴青序什么话都说了，那她说什么？
心里难言的愤懑作祟，说出来的话也阴阳怪气：“你管我睡不睡得着做什么？裴总日理万机，您自己睡得着就行了。”
街道旁的路灯飞速闪过，裴青序尤嫌太慢。
那一声“裴总”叫得他心里发堵。
“睡不着的。”清润的声线蓦地显露出一丝脆弱。
他才是那个更想要她陪的人。
江听芙从御景湾离开后，卧室里残留着她的气息，裴青序甚至不让王姨进去打扫，但几天过去，那缕缕温香也几乎消失殆尽。
裴青序像个上瘾无法戒断的患者。
难以抽离到无法入睡。
他一句“睡不着”说得缱绻万千，字里行间藏着的深意让江听芙不敢深究。
“你活该。”她含糊一句。
裴青序眉眼柔软：“芙芙说的是，我活该。”
各种意义上的活该。
车在公路上往目的地疾速行驶。
电话两头都安静了下来。
江听芙没挂，把通话界面缩小，继续玩起了游戏。
四周还是很安静，但她空落落的情绪早已被一通来电悄无声息地填满。
仅仅只是隔着屏幕，甚至见不到人，江听芙也觉得安心。
话筒里时不时传来指甲戳击屏幕的声音，裴青序猜着她是在玩游戏，也没有出声打搅。
直到车停进华庭的地下停车场，开车门下车的声音传过去。
那边才出声：“你到了吗？”
“嗯，”裴青序走进电梯，刷卡摁的十六层，“住在这边离鼎州更近，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多，打算暂时搬过来住。”
他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高特助跟在身旁拿着东西，都不禁暗自腹诽。
华庭如今有谁在他可是一清二楚。
电梯到达，叮地一声，裴青序又朝电话里问道：“芙芙真的不要我陪？”
江听芙立马答他：“不要，你想得美。”
裴青序嘴角的笑越发加深，摁了指纹打开大门，在玄关里换鞋：“好，那芙芙别挂我电话，陪陪我，好不好？”
他话里把需要陪的对象换成了自己。
江听芙把boss打死，关了游戏，软软地窝进被子里。
“裴青序。”
“嗯？”
“你可真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