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韫浓。
在这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里,随处可见的稚童之心。
床尾整整齐齐一排的玩偶,床头柜上即兴贴上的小贴纸,柜子里跟得了甲亢似的胡萝卜手办……
仿佛都在彰显着卧室主人尚未完全成熟的心智。
裴青序无比庆幸,现在在江听芙身边的是他。
他做不出那些趁人之危的事,也做不出以此为筹码胁迫她就范的举措,更不会自以为是地把她那句“心甘情愿”当真。
哪里是什么心甘情愿。
“这叫迫不得已。”裴青序漆黑的眼眸望向她纯粹稚嫩的双眼,一字一字地向她陈述这一被扭曲的观点。
“形势所迫之下不得不做出的决定,是不存在自愿的成分的,被迫自愿,不是自愿。”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
江听芙听得懵懵懂懂,但那双眼睛的光亮越发强烈,流露出不自知的信赖。
裴青序知道她听进去了,她不笨,只是需要一些适当的引导。
“倘若江氏如今还在,芙芙觉得自己还会想让我包养,或者说用身体还我人情之类的话吗?”
江听芙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会。”
如果江氏还在,她欠了谁的人情,江氏都可以还。
权力对等,身份平等,且有选择退出的自由的情况下,才会有真正的“自愿”。
裴青序难得露出点欣慰的笑意,抚在她脸颊上的手移到她耳垂处揉,像奖赏:“对,不会,这才是芙芙的本意,明白吗?”
江听芙像个被训的小学生,老老实实:“明白。”
像是怕他不信,她还歪着脑袋蹭蹭耳廓旁的大手:“真的明白了。”
裴青序心里那点子气总算是顺了。
肃穆凌厉的眉眼刚柔下,又蓦地想起自己还很有必要再跟她解释清楚某个词的含义。
“还有,包养这个词我不希望再从芙芙口中听到。这两个字甚至不能称之为是一种关系,而是交易,非常浅薄而且不平等的交易,是对人格的物化。”
他话说得很重,含着警示,顿了须臾,又把人摁进怀里。
语气极轻:“芙芙可以不接受我的喜欢,但是不要把我们之间变成这种肤浅的交易关系,我不接受。”
江听芙脸贴在他胸膛上,耳朵里是如鼓跳动的心跳声。
她抬起手,指尖无意地在他衬衫上画圈:“你不要这种关系,那你亲我抱我算什么?”
在江听芙的认知里。
这种亲吻拥抱的举动是需要赋予一个可实施的关系的,比如夫妻、情侣,或者是裴青序不让她说的那两个字。
总不能是朋友或者同事,上来就亲两口吧?
那不乱套了吗?
裴青序从她的话中得出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信息。
那就是江听芙宁愿跟他变成包养关系,也没想过要跟他变成情侣关系。
裴青序有苦说不出,却也不敢勉强她。
好不容易现在的关系缓和一点,不能操之过急。
他掐着那寸细腰,像藤蔓从攀扯生长的大树上剥离,把腿上的人挪了挪。
温声无奈:“我是个正常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难免失控,更何况还是芙芙有意在先,如果芙芙觉得不能亲也不能抱,那我会克制的。”
说完。
江听芙就被他放到了床上。
她脸蛋酡红,几乎要与红裙夺艳。
裴青序脱下身上的外套往下腹处盖,遮掩住他展露的欲望。
红裙开叉处露出那双白皙修长的腿,他凝了片刻,也扯过被子,一起盖住。
旖旎的气氛有所消散,似有若无。
裴青序揉了把她的脑袋,拿她没法的宠溺纵容:“好了,现在来解决你哥哥的事,还有芙芙好多要麻烦我的事。”
江听芙在被子里曲起腿,下巴靠在膝盖上。
像是有人说要给自己撑腰做主,那些藏在心里的事连开口都变得委屈起来:“我哥哥在牢里被人欺负了,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脸上有淤青。”
听着她哽咽的语气。
裴青序心里浓浓的愧疚感袭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又当又立的烂人。
就因为吃醋。
吃她对季言锡笑一笑的醋。
然后大晚上把大舅哥从单人间转到多人间挨一拳,故意给她看见。
下次想引起她注意,不如点个外卖把自己吃进医院算了,省得她担惊受怕。
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濡湿,裴青序语气安定:“不怕,这些都是小事,我晚点打电话让高旭去处理。”
江听芙抬眼:“能不能现在?”
她不放心。
晚点说不定哥哥在牢里还要再挨上两拳。
裴青序缄默片刻:“好,现在打。”
一个电话当着江听芙的面打出去,开着免提。
高旭在裴青序身边多年,一句话就听出了意思,顺着说下去。
电话打完,江听芙才放下心来,主动拉着他的大拇指,道了声“谢谢”。
裴青序扫了眼手,满意轻笑:“就这样谢,别的都不用。”
“知道啦~”
空气静谧下来。
握住他拇指的手正想退开,刚有所动作,就被裴青序抓住:“芙芙还有别的事要找我吗?”
江听芙摇头:“没有了。”
她额前的碎发一晃一晃,裴青序又问:“芙芙这几天睡得好吗?跟妈妈还是自己睡?还有没有做噩梦?”
他一连问三个问题。
江听芙一一答他:“睡得着,跟妈妈睡,噩梦……有时候做有时候不做吧,我记不清楚。”
裴青序知道,她这是心理还没完全痊愈。
在御景湾的时候江听芙每晚都会做梦,甚至午睡也会做梦,但她醒来后会下意识把那些噩梦遗忘,像是大脑对她的保护机制。
裴青序沉默着,在想着什么。
须臾,突然开口道:“过两天国庆,季氏应该会放假,我带芙芙去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