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莎那阵带着昂贵香水味的旋风刮走后,店里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寂静。那香气顽固地滞留在大堂,覆在原本醇厚的食物香气之上,让人莫名烦躁。
几桌熟客互相交换着眼神,低头窃窃私语,不时瞟一眼前台方向。苏琪憋着一口气,抄起抹布,把刚才李丽莎靠过的台面擦了又擦,力道大得像是要刮掉一层漆。火哥在后厨门口探头探脑,被苏琪一眼瞪了回去。
陈默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平板电脑冰冷的边缘,镜片后的目光低垂,看不清情绪。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
“咳,”赵哥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立刻扬起笑脸,声音洪亮地打破了僵局,“各位吃好喝好啊!后厨新卤了一锅牛腱子,火候正好,要不要给各位切一盘尝尝?”
这话像是一下子把飘走的热闹拽了回来。食客们纷纷响应:“来一盘!”“赵哥够意思!”
我什么也没问,只是走到陈默身边,拿起他刚刚放下的供应商名单,指尖不经意地拂过他的手背,触感有些凉。“名单我看完了,有几个报价需要再谈谈,晚点我们一起核对一下?”
陈默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来不及掩藏的复杂,。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好。”
他知道我看见了,也感觉到了。有些话,不必在此时此地,当着众人的面摊开。
晚上打烊,收拾妥当,其他人都默契地先走了,连最爱凑热闹的苏琪,都被刘姐拉着拽回了宿舍。店里只剩下我和陈默,还有满室尚未散尽的、混合着食物余香与那一丝残留香水味的复杂空气。
“她叫李丽莎。”陈默主动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他靠在擦干净的料理台边,没有看我,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我大学同学,也是……之前在硅谷那家公司的同事。”
我拧开水龙头,冲洗着抹布,水流声哗哗作响,给他,也给我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
“她父亲是那家公司的重要投资人。”陈默继续道,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份与自己无关的报告,“当时……她认为我们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一对。”
我关掉水,拧干抹布,挂好。转过身,看着他。“现在呢?她认为你们还应该是?”
陈默终于将目光转向我,“我从未给过她任何超越同事界限的承诺。离开美国时,我已经明确拒绝了她和她父亲提出的所有条件,包括那个‘技术总监’的位置。”他顿了顿,眉头微蹙,“我没想到她会找到这里。她的性格……有些偏执。”
“看出来了。”我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阵仗挺大,香水味也挺冲。”
陈默的耳根微微泛红,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指尖温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力度。“薇薇,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他的眼神很认真,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急切,想要剖白清楚。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清晰的自己的倒影,心里那点因为那陌生女人和浓烈香水味而引起的不适,忽然就散了。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
“我知道。”我笑了笑,“你要是真对她有什么,也不会窝在我这小庙里,天天对着油烟和数据流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紧绷的肩膀彻底松弛下来,将我拉近,额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低声说:“留在老林菜馆的投入产出比和幸福感,远超任何硅谷公司。”
“陈老师,你这情话,还是带着一股代码味儿。”我忍不住吐槽,心里却像化开了一块糖。
他低低地笑着,胸腔震动,气息拂过我的脸颊。
短暂的温馨被一阵手机铃声打破。陈默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但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直接挂断,设置了静音。
“是她?”我问。
“应该是。”陈默语气冷了下来,“她弄到我国内的号码了。”
话音刚落,我的手机也响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短,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
「林老板是吧?我是李丽莎。找个时间,我们单独谈谈。关于陈默,你了解得太少了。」
我把手机屏幕转向陈默。
陈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拿过我的手机,直接回复:「不必。他的事,我无需通过外人了解。」然后干脆利落地将那个号码拉黑。
“看来,这位李小姐,没那么容易打发。”我叹了口气,心里却没有太多波澜。经历过投毒栽赃那种大风大浪,这种带着大小姐脾气的纠缠,反倒显得有点……小儿科。
“我会处理。”陈默将手机还给我,眼神锐利,“她不会影响到店里。”
我点点头。我相信他能处理好。
第二天,李丽莎没有出现。但她的影响,却以一种更隐晦的方式渗透进来。
先是苏琪神秘兮兮地跑来告诉我,她在某个本地富二代的社交账号上,看到了李丽莎和我们店门口的合影,配文是:“某些人自甘堕落,真是可惜了。”下面一群人在猜测和嘲讽。
接着,赵哥接到两个之前谈得差不多的、商务宴请的预订电话,对方都支支吾吾地表示“再考虑一下”。虽然没有明说,但那态度,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李丽莎和她背后可能的影响力。
甚至连周屿都隐约听到实验室的同事闲聊,说有个“海归白富美”在打听老林菜馆和陈默的事。
“妈的,有完没完!”苏琪气得直跺脚,“有本事真刀真枪来啊,玩这些阴的!”
陈默的脸色也越来越冷,他开始动用一些更深层的关系网,调查李丽莎近期在省城的动向和接触的人。
而阿强,在一天下午,趁着搬货的间隙,闷声对我说了一句:“林老板,那女人昨天下午,在街角那家咖啡馆,见了两个人。”
我一怔:“什么人?”
阿强摇摇头:“面生。但其中一个,走路姿势,有点像上次海老大提过的,‘瘸腿李’手下的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