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的声音，像是一道赦免令，又像是一道催命符。
在场所有宾客，看向苏晨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狂妄的年轻人，也不是看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而是像在仰望神明。
震撼、敬畏、恐惧，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好，刚才没有嘴贱跟着叶朗一起嘲讽。
否则，叶二爷的今天，可能就是自己的明天。
叶朗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扶着自己摇摇欲坠的父亲，大脑一片空白。
他引以为傲的家世，他视作神明一般的父亲，在这个叫苏晨的男人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所有的认知，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叶天的脸色极其惨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他看着那个被老管家恭敬地请向内堂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惊怒、不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到底有多强？
老太爷请他进去，究竟是福是祸？
无数个疑问，折磨着他的内心，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苏晨对身后那一道道复杂的目光恍若未闻，他牵着秦玥那只微凉的小手，跟在老管家身后，穿过喧闹的宾客区，一步步走向了庄园最深处。
秦玥的心跳得很快，手心里全是汗。
刚才发生的一切，对她的冲击同样巨大。她知道苏晨很强，却没想到，他已经强到了可以视宗师如无物的地步。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武道的所有理解。
穿过几道回廊，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古朴典雅的内堂，没有外面寿宴的奢华与喧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和药草混合的味道。
堂内，并没有坐多少人，仅仅只有寥寥五六个。
但就是这几个人，却让苏晨的目光微微一凝。
他们都穿着普通的唐装，年纪都在五十岁上下，安静地坐在梨花木椅上，神色肃然，不怒自威。
他们体内的气息，虽然收敛到了极致，但苏晨依旧能感知到，那深不可测的恐怖力量。
这几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宗师！
一个家族，竟然拥有如此之多的宗师级强者坐镇！
这就是华夏最顶尖豪门的底蕴吗？
然而，这几位宗师，却并非此地的主角。
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望向了坐在最上首主位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老人。
一个枯瘦如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深深地陷在轮椅里的老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皮肤松弛地耷拉在骨架上，双眼深陷，颧骨高耸，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死气，仿佛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棺材。
可就是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却让在场的所有宗师，都流露出源自骨子里的敬畏。
他，就是叶家的定海神针，叶家真正的掌舵人——叶正南。
苏晨的目光，在落到老人身上的那一刻，瞳孔骤然收缩。
在别人眼中，这是一个垂死的老人。
但在他的“望气术”之下，他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股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浓郁、都要阴寒的黑色死气，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毒蛇，缠绕在老人的四肢百骸，疯狂地吞噬着他体内最后一丝生机。
九阴寒霜毒！
而且，是已经深入骨髓，病入膏肓的九阴寒霜毒！
苏晨的心头，内心大为震惊。
这股气息，他太熟悉了！
五年前，他的师父，就是中了这种奇毒，才会在一夜之间功力尽失，下落不明。
而前不久，在天海市，陈家老爷子陈玄，中的也是这种毒，只是毒性尚浅，被他轻易化解。
现在，在叶家老太爷的身上，他再次见到了这种毒，而且是如此的深重！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终于串联了起来。
五年前的那场惊天阴谋，叶家，绝对是核心中的核心！
一股难以遏制的杀意，从苏晨心底最深处疯狂地涌了上来。
他几乎要忍不住，立刻出手，将眼前这个老家伙碎尸万段，为师父报仇！
但他的理智，在最后一刻，死死地压住了这股冲动。
师父的下落，还在此人身上。
在场，还有数名宗师虎视眈眈。
现在动手，绝不是最佳时机。
苏晨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几乎要沸腾的杀意，重新压回了心海深处，脸上再次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而就在苏晨打量叶正南的时候，那双深陷在眼窝里，仿佛已经浑浊不堪的眼睛，也猛地睁开，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
那道目光，不像是一个垂死之人该有的，反而锐利阴冷，仿佛能看透人心。
“呵呵……”
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的声音，从叶正南的喉咙里传出。
他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死死地锁定在苏晨的身上，缓缓开口。
“年轻人，你的身上……有我一位‘故人’的气息。”
老人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那话语中的试探和压迫感，却让整个内堂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他……还好吗？”
轰！
苏晨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被这句话彻底击碎。
故人！
这个老狐狸，果然认识自己的师父！
五年前的一切，他绝对是主谋！
苏晨的拳头，在袖中猛然攥紧，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但他却浑然不觉。
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滔天恨意，抬起眼皮，迎上了那道锐利如刀的目光。
他玩味地笑了笑，平静地反问道：
“你想知道我师父的下落？”
“可以。”
“先告诉我，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