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避火服”事件,霍天渊虽成功(或者说,意外)炼出了“玄冰丹”,但他对那件差点酿成大祸、且最终报废的新衣仍是耿耿于怀。他将这股郁闷之气,连同那永不枯竭的奇思妙想,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如何更轻松、更“优雅”地控制丹炉。
看着那尊静静矗立、布满补丁、仿佛蕴藏着无数秘密与脾气的紫云炉,霍天渊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凡间那些据说能声控的机关造物(虽然多是传说),又联想到自己那对神识消耗巨大的种种炼丹手法,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把,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神识操控,虽精准,却耗神费力,尤其是我这等经常进行极限操作之人,更是负担沉重。若能以声波为引,以特定音节引动丹炉内预设的阵法或灵性,实现‘言出法随’,岂不省力又潇洒?对!此乃‘声控丹炉’之构想!”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不已,立刻投入了研究与实践中。他首先需要解决的,是“指令”与“炉内反应”的对应关系。这并非简单的阵法触发,而是要涉及到丹炉对复杂语音指令的识别与执行,其精妙程度远超寻常。
他尝试在紫云炉内部刻录微型的“辨音灵阵”,用以捕捉特定的声音频率和振动模式。又将自己常用的控火、投药、凝丹等操作,分解成一道道基础的能量流转符文,试图将这些符文与特定的音节绑定。
“大火!”——对应冥海丹火输出功率提升至八成。
“小火!”——对应功率降低至三成。
“投甲!”——对应打开特定材料仓,投入编号为“甲”的药材。
“凝!”——对应启动凝丹法阵,收束药力。
他设想了种种场景,自己只需负手立于炉前,口吐真言,丹炉便应声而动,火焰升腾起伏,药材鱼贯而入,丹药自然天成,那是何等的潇洒自在,何等的举重若轻!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准备工作耗时良久,霍天渊几乎将紫云炉内部本就复杂的结构又改造了一遍,添加了无数细密的阵纹和感应节点。终于到了测试之日,他特意请来了张铁柱和几位好奇的同门旁观,准备一展“声控丹炉”的神奇。
丹房内,霍天渊清了清嗓子,站定在紫云炉前,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他深吸一口气,用自认为清晰而富有韵律的声音,发出了第一条指令:
“大火!”
紫云炉……毫无反应。炉底的冥海丹火依旧按照初始的微弱状态燃烧着。
围观的张铁柱眨了眨眼,小声嘀咕:“霍师兄,是不是声音不够大?”
霍天渊皱了皱眉,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在呼喊:“大火!!”
丹炉依旧沉默,连炉身上的补丁都没有闪烁一下。
气氛有些尴尬。一位同门忍住笑意,建议道:“霍师兄,或许……得用上古仙音?或者注入一丝神识引导?”
霍天渊脸色有些难看,他不信邪,又换了几种语调,从低沉到高亢,从缓慢到急促:
“小火!”
“投甲!”
“凝!”
“升温!”
“快搅拌!”
无论他如何呼喊、如何变化音调、甚至尝试着用某种古怪的韵律吟唱,那尊紫云炉就如同聋了一般,岿然不动,静静地吸收着那微弱的初始火焰热量,炉内预置的药材毫无变化。
丹房内只剩下霍天渊越来越气急败坏的指令声,以及旁观者们逐渐压抑不住的低笑声。张铁柱更是把脸憋得通红,肩膀微微耸动。
期待中的潇洒自如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傻子般对着丹炉大喊大叫的滑稽场面。霍天渊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他耗费了如此多心血,设计了如此“精妙”的声控系统,这破炉子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
积攒的失望、尴尬与被嘲笑的恼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他再也维持不住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猛地跨前一步,指着紫云炉,如同训斥不听话的孩童般,破口大骂:
“你这冥顽不灵的死物!破烂玩意!补丁摞补丁的丑八怪!亏我费尽心思给你升级改造,你竟敢给我装聋作哑!听听听!听你个头!除了会炸炉、会漏气、会冷不丁给我来个‘惊喜’,你还会干什么?啊?!连最简单的指令都听不懂,要你何用!早知道当初就该让你彻底碎掉,回炉重造算了!!”
他越骂越起劲,将连日来的郁闷和对之前“避火服”事件的后怕都倾泻而出,言辞激烈,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炉壁上了。
张铁柱和几位同门看得目瞪口呆,想劝又不敢劝,只能面面相觑,觉得霍师兄这次怕是真被气疯了。
然而,就在霍天渊骂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之际,异变发生了!
那一直沉默的紫云炉,仿佛真的听懂了霍天渊那充满怨念的辱骂,炉身猛地剧烈一震!不是往常炸炉前的不稳定震动,而更像是一种……带着愤怒情绪的、剧烈的颤抖!
嗡——!!!
炉身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紧接着,炉盖的缝隙处,并非喷出药气或火焰,而是猛地喷射出一股浓郁无比、色泽混沌、散发着各种未完全融合药力的高温蒸汽!这股蒸汽如同一条被激怒的白色巨龙,直冲丹房顶部,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这突如其来的蒸汽喷射,吓得霍天渊连退数步,张铁柱等人也惊呼着闪避。蒸汽冲击在房顶的防护阵法上,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
但这蒸汽喷发,并非失控。就在蒸汽喷出的同时,炉身内部传来一阵急促而密集的、如同万马奔腾般的能量流动声!那些被霍天渊刻录进去、原本对声音指令毫无反应的控火、凝丹符文,此刻竟在那剧烈的震动和蒸汽喷发的反作用下,被阴差阳错地、狂暴地依次激发、串联了起来!
炉内的药力,在这突如其来、毫无章法却又强横无比的能量冲击下,被粗暴地挤压、收束、强制融合!
蒸汽喷发只持续了短短三息时间便戛然而止。
丹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淡淡的药气余味和众人惊魂未定的喘息声。
霍天渊愣愣地看着不再震动的紫云炉,又看了看房顶上渐渐消散的蒸汽痕迹,一个荒谬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走到炉前,伸手触碰炉壁。炉壁依旧温热,但那股狂暴的能量已经平息。他迟疑着,按照正常程序,打出了收丹法诀。
炉盖缓缓开启。
没有爆炸,没有怪味,也没有预想中的炼废景象。
炉底,三颗圆润饱满、色泽深邃、隐隐有光华内蕴的丹药,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成功成丹后特有的醇和药香。虽然并非预想中的丹药(因为之前的指令混乱,投入的药材和火候都一塌糊涂),但其成色和蕴含的精纯药力,赫然显示着——凝丹成功了!而且品质似乎……还不错?
霍天渊彻底傻眼了。
张铁柱和几位同门凑过来,看到炉内的丹药,也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成……成了?”
“霍师兄,您这……骂街也能炼丹?”
“这算什么?怒气催化凝丹法?”
霍天渊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自己气急败坏的大骂——丹炉剧烈震动抗议般喷出蒸汽——蒸汽喷发意外引动内部符文连锁反应——强制完成凝丹……
难道……这紫云炉吃硬不吃软?听得懂骂声,听不懂指令?
这个结论让他哭笑不得。他苦心设计的“声控丹炉”,最终竟然是以这样一种荒诞不羁的方式,完成了它的“首秀”。指令无效,大骂反而能激发其“潜能”?
他看着那尊恢复沉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紫云炉,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这老伙计,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看来这“声控”之路,比他想象的还要崎岖和……充满意外。
“罢了罢了,”霍天渊叹了口气,收起那三颗不明功效但显然成了的丹药,对着紫云炉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用神识吧。至于你……”他指了指丹炉,“脾气这么大,以后就叫你‘倔炉’算了。”
自此,霍天渊彻底放弃了“语音指令”控制丹炉的想法。而那次“大骂促凝丹”的奇事,也成了流云仙宗又一桩广为流传的笑谈。只是无人知晓,在霍天渊心底,对紫云炉那愈发难以捉摸的“灵性”,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与好奇。这尊与他命运相连的丹炉,似乎总是在用各种方式,提醒着他,丹道之路上,永远存在着无法预料的变化与……“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