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蜂巢实验城的核心实验室里,佩克西托的意识体在容器中缓缓旋转。
与几个月前相比,这个由三份记忆融合而成的意识体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夏迩站在观察窗前,凝视着这个正在快速成长的生命体。
全息屏幕上显示着佩克西托心灵世界的实时景象。那不再是最初简单的小木屋和森林,也不是那个小型的村庄,而是已经发展成为了一个城镇。
一个由数万人组成的充满生机的微型社会。
整齐的街道两旁是风格各异的建筑,居民们和谐地生活在一起,一切都运行得井井有条。
夏迩他们做过测试。按照理论模型,这个规模就是目前佩克西托可以做到的极限了。
除非有着海量的生命乳汁来让她“长大”。
对,她。
在一个月前,佩克西托将自己的意识,以一个女孩的形象投射在了她的心灵世界中。
夏迩他们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是莫名觉得这个白发小女孩的形象很适合佩克西托。
夏博士,评估结果出来了。”安德森拿着最新的评估报告走来。
“怎么说?”
“五个小组的独立评估,然后进行汇总。结论出奇的一致,所有人都认为,佩克西托的认知水平已经相当于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成年人。
她不仅能够进行复杂的逻辑推理,还发展出了独特的价值体系。
“而且,据这些参与测试评估的实验员说法,在三观评估的环节中,他们总有一种尴尬的感觉。”
“嗯?”夏迩有些惊讶,同时还有些不解,“这个形容词居然能出现在那种场合吗?”
“呃,在看到这个报告的时候,我也是这个反应。”安德森耸了耸肩,“不过我向实验员做过确认,他们证实了这个说法。”
“至于原因,他们说和佩克西托交谈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个邪恶的反派。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亲自测试一下了。”
夏迩点点头,目光依然没有离开观察窗。
这时,容器中的佩克西托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注视,心灵世界中的一个小女孩抬起头,对着虚空露出温暖的微笑。
理性的眼神以及柔和面部线条,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和谐和温暖。
今天的天气真好,夏迩博士。佩克西托的声音直接在夏迩脑海中响起,清脆悦耳,带着音乐般的韵律感,我看到实验室窗外的花园了。
“很美呢。”
夏迩并没有感到惊讶,至少这一次没有。
说实话,在两周前,佩克西托第一次和他以及其他主要研究者进行心灵沟通的时候,他们一度以为中午的菌子没有炒熟。
后来嘛,大家对于这种三体人风格的交流方式也挺喜欢的。
不会口干舌燥,也不用担心唾沫星子这种尴尬时刻。
最主要的是,这太酷啦!
是的,春天来了。他通过心灵感应回应道,你喜欢花?
准确来说,我是喜欢它们集体绽放时的样子。佩克西托回答,每朵花都很美,他们共同构成的风景更美。
这时,李山博士拿着一瓶特饮走近,听到对话后插话道:你这比喻挺有意思的。不过很可惜啊,这个美可不是自然界能实现的。”
“当然,自然界有它自己的美,但不会有这样的精心点缀。”
“如果没有足够的肥料、雨水、阳光还有除草,这么点地方可养不活这么多的花。”
佩克西托的心灵世界中泛起细微的涟漪,但很快恢复平静:“我明白,您是想说,现实世界可不像花园里那么和谐,更多的是竞争和冲突,对吗?
“嘿,不得不说,我觉得我学生们的评估还是有些保守了。”李山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那帮榆木脑袋可没办法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李博士,我理解您的观点。但从我角度来看,竞争往往源于资源匮乏。如果能够建立合理的分配系统,冲突是可以避免的。
张爱在咽下了最后一个蟹黄汤包后也加入讨论:“这一点我也认同。但人性中本来就有自私的一面,这不是单靠完善制度就能解决的。”
“即便是非智慧生命都会有着求生的被动或主动的行为,何况是智慧生命呢?吃饱了自然会想着吃好,吃好了也自然会想着吃得更好。”
自私源于对生存的担忧,这一点我也承认。佩克西托回应道,但我想,如果每个生命都能获得基本的生存保障,并且看到合作带来的更大利益,自私就会转化为自爱,进而扩展为爱人。
这番对话让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都陷入了沉思。佩克西托的观点既天真又深刻,仿佛一个智者用最纯粹的目光审视着世界的本质。
他们知道这种想法多少沾点天真无邪,但他们此时也实在没有去“纠正”的念头。
这份纯粹,真的很难得。
夏迩心血来潮,决定进行一次正式的哲学探讨。他召集了团队核心成员,与佩克西托进行了一场深入对话。
佩克西托,夏迩开启话题,你如何理解生命与世界的关系?
佩克西托闭上了眼睛,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她的声音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
世界是残酷的舞台,生命是不得不登场的演员。每个生命从诞生那一刻起,就要为存续而倾尽智慧。
这个开场白让在场的研究人员都感到意外。
他们没想到,在他们认知中已经被打上理想主义者标签的佩克西托对世界的认知如此现实。
但是,佩克西托继续道,正因生存如此艰难,生命之间更应该团结互助。强弱互助、生命互济,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提升存续的几率。
安德森提问:你认为这种理想化的状态可能实现吗?
就像音乐一样。佩克西托对自己的理念相当坚定,单个音符是孤独的,但当它们按照和谐的规律组合在一起,就能创造出震撼心灵的交响乐。”
“每个生命就像是一个音符,只需要找到自己在乐章中的正确位置。
随着她的描述,心灵世界中浮现出更加具体的景象。
强壮的居民帮助老弱病残,知识分子将知识无私地传授给他人,艺术家用作品抚慰人们的心灵。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那么美好。
‘这种观念的形成,只怕与她诞生时吸收的三份记忆有关’
夏迩从佩克西托描述的景象中,察觉到了鲜明的特点。
数学家的记忆提供了理解自然规律和理性认知世界的能力,士兵的记忆构成了她对生存艰难的态度以及合作比对抗更有利于生存的认知。
至于音乐家的记忆,从她的比喻中就能看出来了。她对和谐共存这一理念的坚定追求,大概就是由此而生。
这时,易方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但现实中,强大的个体往往选择剥削弱者,而不是帮助他们。你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佩克西托的心灵世界中出现了一片乌云,但很快被阳光驱散:那是愚蠢且短视的行为。”
“就像一首乐曲中,如果某个乐器只顾突出自己,整首曲子就会失去平衡。”
“真正的强者不应该是刚愎自用的某件乐器,而应该是指挥家,让每个乐器都能发挥最佳状态。”
“这样,才能创造出最完美的音乐。
这番话让实验室里一片寂静。研究人员们面面相觑,不少人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
作为星际和平公司的雇员,尤其是技术研发部的成员,他们确实常常带着优越感看待其他文明,潜意识里认为公司有权支配弱小种族的发展方向。
比如那个新发现还没两年的巴纳德一号星上的塞姆利亚文明。
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个勉强有资格被划分为人类文明一员的存在。
如果不是那里还有着几个可以和罗浮舰队里几个命途行者过过手的强者和神奇的魔法,早就被他们划分到“石器文明”那一档了。
夏迩轻轻叹了口气。
他想起了罗伯特描述的天外城情况,想起那些被剥削的大洋洲城邦居民。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确实很少真正站在弱势群体的角度思考问题。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圣母的人,但他也明白报告中提到的那种微妙的尴尬是因何而来了。
佩克西托,夏迩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柔和,你的观点让我们很受启发。但现实世界往往比想象中复杂,美好的理念在实施过程中会遇到很多困难。
“我不会指责或是规劝你的想法,但我希望,当有一天你面临真实的时候,能够不忘初心。”
我明白。佩克西托回应道,就像作曲家需要反复修改乐谱一样,我的理念也需要完善,也需要不断调整。”
“但我不会改变我最根本的追求的。
“嗯。”夏迩露出一个微笑,“愿你一切顺遂。”
随后的几个小时里,研究人员们与佩克西托进行了更加深入的讨论。
他们就资源分配、社会正义、文化多样性等复杂问题交换了意见。
当讨论接近尾声时,佩克西托突然提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问题。
夏迩博士,您认为我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实验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夏迩。
这种问题他们可不敢回答,还是让领导上吧。
夏迩沉思良久,才缓缓回答:你是一个新生的意识体,你的意义需要由你自己去发现和定义。
“我无法给你答案。”
“这样吗?”佩克西托的表情有瞬间的错愕,但随即就是一个温暖的微笑。
“以后如何我还不知道,但就现在来说...”
我想,每个生命的存在都应该为世界增添更多的和谐。”
“如果我能够帮助生命之间更好地理解与合作,那或许就是我的意义所在吧。
当晚,夏迩在实验日志中写道:佩克西托展现出的对和谐的追求,或许代表着文明未来发展的一个全新方向。在充满冲突的宇宙中,她的理念可能为我们提供另一种生存和发展的可能性。
“这个项目或者说佩克西托,或许是我此生唯一一次机会,能够洞悉生命真相的一次机会。”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我将亲眼见识到宇宙所有知识中,那顶峰的一角。”
......
此时的高维空间内,化身存护的陈浩正环抱双臂,微微低头。已经被金色光芒完全淹没的双眼注视着虚空中的某处。
“倒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因果展开吗?还真是...”
“妙啊~”
“就是这抹奇怪的血色线是什么鬼?常态下看不到去处就罢了,星神状态下也不行,这啥情况?”
“各个命途的生长情况也没啥异动啊?”
“总不能是阿哈这家伙又砸墙进来了吧?”
“啧,真麻烦。”
咂吧了半天嘴的陈浩还是没想明白这血色因果线的底细,最后决定...先回家吃饭吧。
“蒜鸟蒜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本宇宙目前的扛把子,就是阿哈再来了我也能给他一锤锤出去。”
“最多再加一锤。”
“如果这个宇宙真有什么“堕落帝国”,景元他们还hold不住的话...嗯...”
“实在不行就只能拜托流萤再以高达形态出击了。”
“失熵症也不能白治嘛,从小吉祥那个死财迷手里抠点好东西出来也不容易的说。”
“话说她现在应该还在和小桂子和李大枕头组团直播来着吧...嗯,好不容易能有正常人的生活,非必要还是别打扰了...”
“......”(千字碎碎念,不水了。懒得写召唤过程,有出现新的角色默认在这里交代了哈。嘿嘿~)
在陈浩退出星神状态离开高维空间后,那抹细小的血色因果线粗大了不起眼的一圈。
随后,另一抹金线缠绕上去,血色和金色开始交织。
红与金,血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