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这些警惕被一股更原始、更汹涌的情绪彻底淹没——那是几乎要将他理智焚毁的巨大厌恶。
冰冷的杀意在他心底疯狂滋长,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住每一根神经。
此刻,童磨心中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且强烈的念头:毁了这里。把这一切肮脏、扭曲、恶心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然而,c-07518似乎完全无法感知到童磨眼中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厌恶与杀意。
他只是缓慢地、带着某种笨拙的试探,伸出了一只比童磨肤色还要惨白、几乎不见血色的手,颤巍巍地,想要搭上童磨垂在身侧的手背。
童磨的身体本能地想要后撤躲闪,但残存的理智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压制住了这瞬间的冲动。
他现在是“桐谷修一”,一个普通的研究员,不应该对珍贵的“实验体”表现出过度的抗拒。
在c-07518手臂移动的刹那,童磨瞥见了他宽大袖口下隐藏的身体——那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暗红色血迹,以及……一个极其刺眼的、边缘极其规则的巨大创口。那里的肉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大块,露出底下模糊的暗色组织,甚至可能不止一块。新鲜的血液正从创口边缘缓慢地渗出来。
就在那惨白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童磨皮肤的前一秒
长谷川浩介突然勃然大怒,刚才那副痴迷欣赏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侵犯所有物般的暴戾。他猛地冲上前,粗暴地一把将c-07518狠狠推搡开。
c-07518重重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只是默默地收回了伸出的手,然后抬起头,七彩的眼眸依旧执拗地越过长谷川,望向童磨。
“没用的废物!”长谷川浩介厉声咒骂着,“只是取了几次活性组织样本,区区几块肉而已!这都三天了居然还没愈合!浪费资源的垃圾!劣质品!”
他一边骂着,一边竟抬起脚,狠狠踹向c-07518大腿上那处最为狰狞的剜肉伤口!
“噗嗤——”
一声闷响,本就脆弱的创口瞬间崩裂,浓稠的、暗红色的血液汹涌而出,迅速染红了他整条裤腿,在地上洇开一小滩粘稠的污迹。
c-07518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用那双空洞又执着的眼睛,死死地望着童磨,然后再次尝试用受伤的腿支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
然而剧烈的创伤和长谷川的踢打让他失败了,他踉跄一下,又跌坐回去。
可他依旧没有放弃,再次向着童磨的方向,伸出了那只沾满自己鲜血和污迹的手。
忽然间,长谷川浩介的情绪又像开关一样陡然切换。他脸上的暴怒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近乎“慈爱”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他迅速蹲下身,几乎是温柔地拥抱住满身血污的c-07518,用哄骗般的语气低声絮叨: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是老师不好,老师不该踢你。不就是取了几块肉,踢了一脚吗?怎么这么记仇呢?嗯?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最完美的作品……只要你乖乖的,知错就改,老师还是会最喜欢你的……”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无论用多少个这个词,都无法形容童磨此刻内心翻腾的感受。
这里的空气、景象、声音,长谷川浩介反复无常的疯狂,c-07518那非人的执着与无声的诉求
好恶心。
童磨站在原地,口罩隔绝了大部分令人作呕的气味,却隔绝不掉那无孔不入的粘稠恶意。
长谷川浩介看着从c-07518腿上不断涌出、滴落在地的粘稠血液,脸上刚刚浮现的“慈爱”迅速褪去,转而露出一种纯粹的嫌恶,仿佛在看什么肮脏的、碍眼的垃圾。
他猛地松开拥抱,甚至颇为嫌弃地拍了拍根本没沾上血渍的白大褂袖子。
“真是……麻烦。”他嘟囔着,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愈合能力还是太差了,浪费……”
他不再看地上挣扎着仍伸出手的c-07518。他转向童磨,语气恢复了之前那种带着命令和催促的腔调:
“桐谷,别愣着了!走了!”他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眼前令人不快的景象
“去d系列培养区看看!c-07518身上最新取下的那块高活性组织样本的情况怎么样了,那边的报告早该送来了……我真不理解,为什么boSS会这么看重d区的进度……”
他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一边率先朝着观察室外走去,似乎完全将还在流血的c-07518抛在了脑后。
童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翻涌的恶心感,本能地模仿着桐谷修一怯懦又急于表现的性格,小步跟上长谷川浩介,嘴里应和着
“是、是,老师,d区的数据我刚才好像看到有初步报告出来,似乎速率比预期快了0.7个百分点……”
他嘴上说着符合身份的话,声音通过变声器传出,带着恰到好处的讨好与紧张。
然而,口罩之下,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美瞳后的七彩眼瞳中,积郁的厌恶与杀意几乎要凝结成寒霜。
这个实验室,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想要彻底毁灭的冲动。
.
与此同时,组织某处隐蔽的医疗实验室内。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精密仪器运转时特有的微弱臭氧味。
琴酒站在一旁,黑色的风衣让他几乎融入阴影,脸色阴沉,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什么叫做最近送来的血很奇怪?”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胆寒的质询意味,灰绿色的眼眸锐利地射向正在操作台前忙碌的礼幌。
礼幌并没有因为他的语气而显露出丝毫慌乱。在她的专业领域,她向来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专注。
她摇了摇头,目光没有离开面前闪烁着复杂数据和图谱的屏幕,手指飞快地在控制板上输入指令,调出一组对比分析。
“字面意思,琴酒大人。”礼幌的声音平稳,带着研究员特有的客观口吻
“最近三个月,由b1实验室制备并送来的所有标注为‘塔纳托斯专属’的合成血液替代品,其物化指标和生物活性都存在异常偏差。”
屏幕上的光谱图和细胞活性曲线剧烈地起伏着,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峰值和谷值。
“我负责为塔纳托斯大人调配和维护血液替代品已经很多年了,在血液改造和人工造血领域,我不敢说绝对,但确有自信。”她微微蹙起眉头,指向其中几条剧烈波动的曲线和几个异常标注的数据点。
“但这几批送来的样品……冷凝蛋白浓度异常偏高,远超安全阈值。红细胞代谢速率快了近三倍,最诡异的是……”她的声音在这里下意识地压低
“检测到了微量的血清素前体物质,以及能够中和‘那种’蛋白引发的脑神经结晶化的特殊因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几乎只剩下气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疑。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终于看向琴酒,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凝重
“虽然这些现象都非常微弱,像是失败品或者稀释后的产物。”
“但是除了程度大小不同。这些异常指标的组合形态,”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我只在塔纳托斯大人本人的血液原始分析报告中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