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大老爷们,在朝堂上哭的稀里哗啦。
布芙瞧不上,多看一眼都影响吃午饭,不耐道:
“行啦,别嚎了,啥证据都没有,你就冤枉我,我还没哭,你先哭上了,我还说我这眼睛是你打的呢!
喏,皇上你看,都青了。”
睿亲王:“……”
那是本王的战绩,谁让你用它倒打一耙的?
皇上顿觉心烦,一天天净这些破事,厉声喝道:
“着刑部彻查此案,你俩退下。”
官员抖着身子回了自己位置,他预感到,此事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他现在的处境,可能都等不到刑部的调查结果,就完犊子了。
布芙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吴涯害他不浅,晚上跑步的时候看怎么收拾他。
更庆幸皇上没提打使臣的事,也没提如何罚她。
好不容易熬到退朝,布芙拔腿就往外走。
胖嘟嘟的睿亲王,拦住布芙去路,也不说话,一声接一声的假咳。
布芙一时有点懵,直勾勾的看着睿亲王。
皇帝本都快走出金銮殿了,又走了回来,兴冲冲的,着急看热闹似的,重新坐回龙椅。
大殿内百官立刻原地站好,垂首听训。
就听皇帝缓着声的说:“昨日,朕的口谕,镇北侯应传的很明白,忠勇伯,快办吧。”
声音虽然放的很缓,熟悉皇帝的人是能听出里面的一点小兴奋的。
布芙更懵了,啥口谕?陆帅没说过啥口谕啊?
望向陆文铮,陆文铮正在给她打手势:【忘了和你说,皇上让你当着百官的面夸赞睿亲王。】
布芙恍然大悟,回了个手势:【懂】,锅我背。
“臣知道,臣这就办。”
布芙是真忘了,睿亲王告她状的时候,就说好的,当着百官的面夸他,估计昨日皇上没见到她夸睿亲王,所以特意让陆帅又强调一遍。
她忘了这事啊,她没准备啊,夸啥啊,一时竟觉肚内空空,搜刮不出什么好词。
睿亲王好整以暇的捧着笏板,笏板的弧度刚刚好扣在他的大肚子上,严丝合缝,眯着眼睛等着挨夸。
救命~啊!
正当布芙心里喊救命的时候,有人出手相救了。
睿亲王身后,文三省跪坐在小几前,奋笔疾书,默默拿起刚写好的一张纸,偷偷举起来。
布芙看到了,那纸上写着:谦以自牧,卑以自持。
布芙眼中星芒一闪,亮的耀人,挂上一个甜甜的微笑,张口开夸:
“王爷您,谦以自牧,卑以自持。”
又见文三省举起一张纸:雍容儒雅,鸾凤之仪。
“王爷您,雍容儒雅,鸾凤之仪。”
文三省又举起一张:有学有识,乃作乃述。
“王爷您,有学有识,乃作乃述。”
文三省举起:追之琢之,金玉之质。
“王爷您,追之琢之,金玉之质。”
见文三省偷偷摆手,布芙鞠了一礼:“王爷,没了。”
睿亲王很满意,青着一只眼,骄傲的挺着小圆肚走了。
皇帝看完热闹,也走了。
布芙凑到文三省旁边,蹲下来,用胳膊撞了一下文三省:“谢了,兄弟。”
文三省开始收拾案几上的物什,脸又红到了耳根,慢条斯理的说:
“该说谢的是我,我一直以为那日救我的是位女侠,还以为此生难再见,哪知道竟是忠勇伯,容我准备两日,必登门拜谢。”
“嗨,举手之劳,客气个啥,我让你给刀刃岭寻的先生可办了?”
“恩人嘱咐,我定是要仔细去办,老家有个老秀才,无儿无女无所依靠,正好让我引荐过去,听说在那边很舒心,下面人都敬着他,过的很好。”
布芙眼珠一转,冒出个想法。
“要不,你把明日的那份夸,也给我想出来?”
文三省微微一笑,无奈中掺着一点纵容,把收拾好的物什又打开,提笔就写。
一张三指宽的纸条上写了两段话,文三省仔细吹干墨迹,双手递给布芙,嘱咐道:
“你可以把纸条贴在笏板上,这样就不怕忘了,好多大臣都会把要禀报的事贴在笏板上,就怕一时紧张忘了要说什么。”
作弊神器啊!
布芙不仅感叹,赞道:“文三省,你可真是个顶顶大聪明。”
“可不敢当,这可是千百年来,各朝臣子积累的智慧,下官可担不起,下官还有差事,就不奉陪了。”
文三省给布芙规规矩矩揖了一礼,捧着笔墨书册走了。
回府的路上,布芙试着甩掉龙影卫,两次都失败了,这不但没让布芙消停,反而激起了斗志。
天天琢磨怎么把这两双眼睛甩了,反复尝试。
布芙终于寻到一个小规律,只要她靠近驿馆附近,两个龙影卫就会现身拦下她。
她反复试探,试探出了他俩心中的那条线,就是驿馆前街石板路和青石路接头的那条缝,只要她跨过那条线,他俩就现身。
于是,有一天布芙就在那条线左右蹦跶,跨过去,再跨回来,搞的两个龙影卫几近崩溃。
直到沙洲使团灰溜溜的回国,布芙才感觉那两人盯的不那么紧了。
沙洲使团都走了,皇帝还让这两人盯着她干啥?布芙很憋屈。
日子如流水,朝朝复暮辰。
三门关训练的顾念成,收到了布芙的第三封信。
“大哥,我吃到了一个鱼的新奇吃法,天下第一好吃,可我三天吃了六顿,都快吃吐了……”
这要从梁正领布芙吃了一顿涮鱼片说起。
京都城美食遍地,大酒楼的厨艺自不必说,但一些胡同里的苍蝇小馆,若不是老京都人,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一日中午,梁正说他寻到一处吃鱼的好去处,拉着布芙一起解馋,吴涯是硬赖着去的。
离皇宫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不算远,梁正说地方太偏,没放马的地方,更安置不下马车,三人是走着去的。
穿过宽街,沿着一条小路往下走,路径渐狭,绕进一处逼仄的小巷。
小巷尽头豁然开朗,因为这个院落的围墙修的很矮,视线越过石墙,便可将院子一览无余。
石墙开了一处门,门口青布幌子上大大的“鱼”字,已褪作淡墨,被风扯得猎猎。
“就是这了。”
梁正很是得意的给布芙指了指。
推门而入,没有伙计招呼,三人越过前院,直接往堂屋里走。
堂门大开,堂中四张桌子,两张缺了桌角。
一张桌子只配了四把凳子,凳子有的还高低脚,不稳的那脚用破瓦垫着,人坐上去都要提着气。
布芙环视四周,这家店也太破了,泥墙掉皮处露着麦秸,檐角破瓦间长着狗尾草,院子背阴处长满了石苔。
要么店家懒,要么店家穷,要么又懒又穷,不然怎能如此破旧不堪,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不相信。
梁正看出的布芙的疑惑,压低声音说:
“这家店是一对老夫妻开的,老头刀工了得,老婆子脾气了得,别看他家破,那鱼做的相当地道,等会儿别吃撑了。”
三人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梁正朝里面喊了一嗓子:
“店家,三个大小伙子的量。”
吴涯那金贵的腚就没坐过还有木刺的凳子,坐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垫凳角的瓦片滑了,问梁正:
“没伙计?不用点菜吗?三个大小伙子的量是啥意思?”
“这就是他家特别的地方,想要啥直接喊一嗓子,老店家听到了,就会出来给你拿。
不过,他不得空的时候,就得食客自己招呼自己了。
他家就一种吃食,没有第二种菜可以点,你只需要告诉店家是几人的量就行了,只是要说的仔细些,以便店家增减。
比如那面那桌,一家三口,就要说一大人,一女子,一孩子。”
布芙和吴涯齐齐点头,表示懂了。
很快,老店家上来一小炭盆,炭盆上架着紫铜锅,锅中泉水初沸,咕嘟咕嘟翻着气泡。
老店家往汤中放了几枚松蕈,几棵竹荪,还有几粒布芙不识得的药材,笑眯眯道:
“几位客官,待汤汁煨至清香浮动,鱼也就片好了,还请稍待。”
“老丈客气,快去忙。”梁正和店家寒暄着。
两刻钟后,三盘片好的鱼片摆了上来,片片薄可透影,状如蝉翼,用筷子轻轻夹起,透过鱼片竟然能看见筷子上的木纹。
好刀工!
梁正夹了一片鱼片涮入沸汤,像背书一样教布芙二人吃法:
“须旋沉旋起,三息之间,见鱼肉边缘微卷,似睡莲初绽,速提而出,此谓“涮”之要诀,过则老,迟则散,唯火候通灵者得之。”
布芙眨眨眼睛,惊奇的看着梁正,这家伙啥时候吃东西还文雅上了。
梁正把刚涮好的鱼片放在布芙的调料碗里,用筷子指指墙上的一幅画,布芙回头望去。
嗨!原来挂的那幅画,画的就是鱼片锅子,旁边的字写的就是这段话。
布芙将鱼片在调料汁里滚了一圈,一口吞下,齿间先觉柔滑如丝绸,转瞬鲜意迸裂,似携秋江烟雨直入喉间,直接香迷糊了。
再不说话。
三人低头猛吃,连吴涯这吃遍京都城各大酒楼的小侯爷,都连连竖大拇指,顾不上说话,和那二人抢起来。
吃到半路,布芙突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