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的锁芯发出第三声脆响时，我终于听清那不是撞击，而是某种东西在内部被锈蚀的声音。就像潮湿环境里的铁钉逐渐崩解，厚重的铅合金门板边缘正渗出棕红色锈迹，顺着接缝处蜿蜒流淌，在应急灯下泛着金属光泽。
“他在溶解门锁。”Scp-032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喉咙里的液体流动声几乎盖过了她的话语，“弟兄们给了他这种能力破坏一切防护的能力，却永远破不开自己的心防。”她体内的漩涡状液体旋转得更快了，透过脖颈处的透明硅胶层，能看到油状液体里泛起泡沫，像沸腾前的预兆。
耳机里炸开嘈杂：“c区紧急封锁失效！重复，535\/15单元外围屏障被突破！”是安保主管的吼声，夹杂着电流杂音，“武装小组正在赶往c-7通道，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即撤离至三号安全屋！”
我按在紧急封锁按钮上的手指发僵，按钮周围的金属面板已经开始发烫。平板电脑上的警报灯全亮了，红色警告文字滚动：“收容单元气压异常”“内部辐射指数飙升”“Scp-032生理信号剧烈波动”。
“别白费力气了。”Scp-032朝我歪了歪头，她的硅胶皮肤在灯光下泛起纹路，“弟兄们设计的路，没人能挡住。他必须走到这里，就像行星必须沿着轨道运行。”她抬起手，指尖的磨损痕迹处渗出几滴琥珀色的油珠，滴在地板上立刻晕开，腐蚀出坑洼。
远处传来枪声，砰砰声被厚重的墙壁过滤后变得模糊。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我的心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防毒面具的过滤层开始发烫，吸入的空气带着焦糊味。
“他们在阻止他。”Scp-032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但子弹杀不死被诅咒的人，只会让他更清楚自己要去哪里。”她体内的液体突然剧烈翻涌，发出类似水壶沸腾的嘶嘶声，“听，他在靠近。”
我确实听到了，那是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所有人的神经上。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吱呀声和某种喘息声。门外的锈迹蔓延得更快了，已经爬上了门框，像活物的血管。
平板电脑突然发出蜂鸣，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异常生物场，源头：收容单元门外10米。”
“他来了。”Scp-032轻声说。
下一秒，金属门被从外面猛地扯开，铰链断裂的巨响震得我耳膜发疼。门后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男人，高大，瘦削，身上的黑色风衣沾满污渍，破洞处露出的皮肤呈现出青灰色。他的头发很长，纠结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布满血丝，却带着近乎疯狂的专注。
他身后躺着两名基金会安保人员，制服上没有弹孔，却像被抽走了生命力，皮肤干瘪发黑，就像角落里那株拟态蕨。
男人的目光越过我，直接落在Scp-032身上。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里发出呜咽声，脚步踉跄着向前迈了两步，风衣下摆扫过地上的锈迹，留下一串黑色的印记。
“安娜……”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个音节都带着撕裂般的痛苦。
Scp-032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体内的液体漩涡已经扩大到整个胸腔，硅胶外壳变得半透明，能看到油状液体在里面旋转，形成一个黑色的漏斗。
“不……不对。”男人的目光扫过她蜡质的皮肤和僵硬的关节，眼神从狂喜瞬间跌落到绝望，“你不是她……你是谁？”
“我是弟兄们送给你的礼物。”Scp-032终于开口，声音里的温柔消失了，只剩下平板的语调，“是对你所有‘功绩’的奖励。”
男人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手按在胸口，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呻吟：“他们……他们连她的样子都要玷污……”
“玷污？”Scp-032微微前倾身体，体内的液体漩涡旋转得更快了，“你才是玷污一切的人。是你在胜利时忘记了谦卑，是你在拥有时不懂珍惜，是你让她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她的声音突然拔高，硅胶嘴唇的开合角度变得异常，“弟兄们说，你总在怀念她的温柔，怀念她的眼睛，怀念她活着的样子。所以他们造了我，让你看看你真正配得上的东西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一个对你所有回忆的嘲讽。”
男人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痛苦。他抬起手，想要触摸Scp-032，却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停住，指尖颤抖：“她……她不是这样的……她的眼睛里有光，她的手是暖的……”
“因为她死了。”Scp-032的声音扎进空气里，“而你活着，带着她用生命换来的‘礼物’，却把它变成了诅咒。弟兄们让你永远流浪，让你亲手毁掉你爱的一切，让你在孤独里忏悔。但他们觉得不够，他们要你看到连你最珍贵的回忆，都能被他们轻易扭曲成怪物。”
男人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他的皮肤开始变得苍白，指甲缝里渗出黑色的液体，就像被Scp-032的效应侵蚀的植物。
“看，你正在变成和我一样的东西。”Scp-032向前走了一步，体内的液体漩涡中心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弟兄们设计的共生体，你会成为我的容器，我会成为你永远的影子。你将永远看着我这张扭曲的脸，永远记得你失去的一切，永远活在对她的愧疚和对我的憎恨里。”
我盯着平板电脑，屏幕上的读数失控了。Scp-032的内部压力突破了安全阈值，外壳的透明度越来越高，能看到液体漩涡中心那个扩大的黑色小点。而男人的生理数据显示，他的呼吸系统正在衰竭，心脏跳动频率下降，和之前那些靠近Scp-032的动物一模一样——但他没有倒下，反而挣扎着抬起头，眼睛里的血丝变得更密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摧毁我？”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诡异的平静，“他们以为……让我看到这个……就能让我崩溃？”
Scp-032似乎愣了一下，体内的液体漩涡停顿了半秒：“不然呢？这是他们最得意的杰作，精心设计的终极惩罚。”
“他们不懂……”男人缓缓站起身，尽管身体还在发抖，眼神却变得坚定，“他们不懂我为什么流浪，不懂我为什么要毁掉那些东西……”他的目光穿过Scp-032，落在远处的墙壁上，仿佛看到了什么景象，“他们以为我在忏悔，但我在寻找。寻找能结束这一切的方法，寻找能……对得起她的方式。”
Scp-032体内的液体突然震荡起来，硅胶外壳上出现了裂纹，琥珀色的油珠顺着裂纹渗出：“你在说谎！弟兄们说你早已被绝望吞噬，说你只剩下悔恨！”
“他们总是低估人类。”男人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的手掌按在胸口，那里渗出的黑色液体开始燃烧，发出幽蓝色的火焰，“他们创造你，是为了让我看到失去的美好，但他们忘了……正是因为失去过，我才知道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幽蓝色的火焰从他的胸口蔓延到指尖，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犹豫，直接按在了Scp-032半透明的胸口上。
接触的瞬间，Scp-032发出一声尖叫，体内的液体漩涡反转，黑色的小点骤然扩大，吞噬了整个漩涡。男人身上的幽蓝火焰顺着他的手掌，缠绕上Scp-032的身体，在她的硅胶外壳上烧出蓝色的纹路。
“你在干什么？！”Scp-032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慌乱，“弟兄们没说过会这样！你在破坏他们的设计！”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睛，嘴唇微动，像是在低声祈祷。他掌心的火焰越来越盛，Scp-032体内的黑色小点开始收缩，液体漩涡重新旋转起来，却变成了和火焰相同的幽蓝色。
我的平板电脑发出爆鸣，屏幕瞬间黑屏。耳机里传来Kovac博士的大喊：“撤离！立刻撤离！能量读数突破临界值！”
但我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景象。男人和Scp-032被幽蓝色的火焰包裹在一起，男人的身体在燃烧中变得越来越透明，而Scp-032的硅胶外壳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流动的蓝色液体，液体里似乎浮现出影像一个金发女人的笑脸，在火焰中若隐若现。
“安娜……”男人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Scp-032的硅胶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液体流动的嘶嘶声。她体内的蓝色液体突然喷涌，像喷泉一样冲向天花板，在空中凝结成无数光点，每一个光点里都映着那个金发女人的影子。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笑声，不是来自男人，也不是来自Scp-032，而是仿佛从墙壁里渗透出来，带着嘲弄。
男人的身体透明了，只剩下那只按在Scp-032胸口的手，化作一团幽蓝的火焰。Scp-032体内的蓝色液体开始沸腾，硅胶外壳寸寸碎裂，露出的不再是油状液体，而是无数闪烁的光点，像被捕捉的星辰。
“他们……不会赢的……”男人最后的声音消散在火焰里。
幽蓝色的火焰突然暴涨，吞噬了整个收容单元。我下意识地闭上眼，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流掠过脸颊。当我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冰凉。
收容单元里空荡荡的，墙壁上的锈迹消失了，角落里的拟态蕨重新变得翠绿。Scp-032和那个男人都不见了，只有地板上残留着一滩琥珀色的液体，液体里漂浮着一片硅胶碎片，碎片上还沾着一根金色的合成纤维。
但平板电脑的屏幕突然重新亮起，上面没有任何数据，只有一行缓缓浮现的文字，像是用烧焦的痕迹写成：
“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盯着那行字，后背的冷汗浸透了制服。我知道，这不是结束，死之兄弟的棋局，才刚刚落下第一颗棋子。而我们，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