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荣廷从彼得罗夫驻地返回碾子沟的第二天,便带着李玉堂往鱼白沟煤矿去——自打马翔带护矿队驻守、赵亮负责开采后,他还没正经来视察过,心里总惦记着矿上的进度和弟兄们的情况。
快到鱼白沟时,远远就看见马翔带着几个弟兄在路口,身上的号服衬得精神利落。“分统!您怎么来了?”马翔快步迎上来,接过江荣廷的马缰绳。
江荣廷翻身下马,拍了拍他的肩膀:“过来看看矿上的情况,营里最近训练怎么样?俄国人那边没再找事吧?”
“训练没敢松,每天早晚各两时辰,队列、拼刺都练着,弟兄们劲头足着呢!”马翔笑着回话,“俄国人自从上次伊万被压下去后,就没敢再来,偶尔过几个巡边的,见咱们哨卡严,也没敢靠近。”
江荣廷点点头,心里踏实了些:“没找麻烦就好,右营的担子重,既要守矿场,也得护着穆棱河的屯子,不能大意。”
两人说着,往煤矿方向走。刚到矿场入口,就看见赵亮正指挥矿工们往车上装煤。他见江荣廷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分统!您来了!周师傅这两天还念叨您呢,说有点事想跟您商量。”
“正好,我也想看看周师傅。”江荣廷朝矿场里扫了一眼,只见露天矿坑旁,矿工们正挥着铁锤砸煤块,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心里不由一动。“周师傅在哪?带我去找他。”
赵亮领着江荣廷往矿场角落的木屋走,推开门,就见周矿师正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纸上画满了各种机械的草图。“周师傅,分统来看您了!”赵亮喊了一声。
周矿师抬头,看见江荣廷,连忙放下笔起身:“分统!您可算来了,我这几个想法,正想找您合计合计。”
江荣廷在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草图看了看:“周先生有什么事,尽管说。”
周矿师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指着一张画着长杆状器械的草图:“分统您看,这是我去年在俄资煤矿见过的‘活塞式手动凿岩机’。咱们现在靠纯铁锤凿煤,又慢又费力气,要是仿造这个凿岩机,又快又省劲,效率至少能提升两倍以上。这机器结构不算复杂,主要就是个活塞筒和钢钎,咱们找本地的铁匠铺就能仿造,一个也就三两银子的成本,要是批量做,还能更便宜。”
江荣廷眼睛一亮,放下草图,干脆利落地说:“这个主意好!既省人力又提效率,行,就按周先生说的办。”
周矿师见江荣廷爽快应下,又指着另一张画着木架和绳索的草图:“分统,还有这个畜力绞车。您看咱们这露天矿坑,矿工们把煤凿下来后,得一趟趟扛着煤筐往上爬,一天下来累得直不起腰,还耽误功夫。咱们可以在矿坑边搭个木架,架上绞车,用牛或者马拉着转,煤筐能直接吊上来,至少能减少三成的人力成本。”
江荣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矿坑,果然见几个矿工正扛着煤筐艰难地往上走,脚步都有些打晃。他当即点头:“省得弟兄们遭罪还能提速度,行,这个也可行。”
接着,周矿师语气郑重了些,指着一张更细致的草图:“分统,眼下天越来越冷,矿坑里的积水要是冻住,不仅影响开采,还容易让矿坑塌了——现在靠人工淘水太麻烦,效率也低。我琢磨着,咱们搞个本土化的蒸汽排水泵,不用买整机,从日本商行买锅炉、活塞这些核心部件就行,大概要一千五百两。买回来后让本地工匠用青砖砌锅炉基座,用咱们矿上的煤炭当燃料,泵体外壳用厚铁皮包,成本只需要进口整机的三分之一,就是效率低两成,也够用了。”
江荣廷摸了摸下巴,看着矿工们在冰水里淘水的模样,当即拍板:“人工弄水确实熬人,还容易出危险,换,就按你说的弄排水泵。”
敲定了三个革新主意,江荣廷转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李玉堂,语气严肃却清晰:“李玉堂,这些事就交给你办了。第一,你去穆棱河的铁匠铺打招呼,先做十个活塞式手动凿岩机的样品送来,好用再批量做;第二,找几个会搭木架的工匠,在矿坑四周先搭两个畜力绞车的架子,再去跟王保长说,要几头壮实的牛和马;第三,你去给赵栓送封信,让他找森木商议,尽快把排水泵的部件买回来,到时候我把钱给森木,买回来后再找靠谱的工匠,跟着周矿师一起弄锅炉基座和泵体外壳,务必尽快把泵装好。”
李玉堂连忙挺直身子应道:“是,分统!我这就去安排,保证把这些事都盯紧办妥!”
江荣廷起身往矿场里走,矿工们见他过来,都停下手里的活打招呼,眼神里满是敬重。他走到一个老矿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爷,再熬些日子,过一阵设备一弄好,你们干活就能省不少劲了。”
老矿工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江分统惦记着咱们,再累也值!”
到了傍晚,江荣廷让矿场的伙房杀了两头猪,炖了一大锅肉,又搬来几坛酒,摆了几十桌,招待所有矿工。
他端着酒碗站起来,对众人说:“弟兄们,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矿上定了几个革新的主意,以后大家干活能省不少劲。我江荣廷别的不敢保证,只保证大家有饭吃、有工钱拿,跟着我干,亏不了大家!”
众人纷纷端起酒碗,高声应和:“跟着江分统干!”
酒碗碰撞的声音在矿场上响起,热气腾腾的肉香飘得很远。江荣廷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里很是踏实——只有主动革新、踏实进步,弟兄们干活才更有劲头,这日子才能真正有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