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完,林呈打着哈欠回到房里,在两个孩子的枕头下放了一串用红绳串好的铜钱,才上床睡觉。
按村里的习俗,每年大年夜,大人都会用红绳串一串铜钱,等孩子睡熟后,偷偷放在他们枕头底下。这叫 “压祟”,是想用铜钱和红绳的喜气镇住邪祟,保佑孩子新一年平安顺遂。
第二天一早,林呈是被孩子们不间断的欢呼声吵醒的。
原来家里未成亲的小辈们醒来后,都在枕头下发现了铜钱 —— 而且不是往年的一两文,是整整四十文。
再加上都穿上了新衣服,他们个个兴奋得大声嚷嚷。
屋外传来林夏的声音:“妩妩,你枕头下有没有压祟钱?”
林妩脆生生地应:“有!有四十文!”
林夏:“你的也是四十文?世安哥他们的也都是四十文。”
“走,我们去给爷奶磕头,说不定还能得点好吃的!”
说话声渐渐远去,林呈蒙上头,想再补会儿觉。
这边,正准备出门的林老头被一群孙子孙女堵住了去路。
这个喊 “爷爷福寿安康”,那个说 “爷爷新年吉祥”,围着他不肯走。
林老头无奈,翻遍全身掏出十几个铜板,全分给了孩子们,才总算脱开身。
拿到钱的孩子们还不满足,又一窝蜂去找奶奶磕头问安,每人都得了一块糖。
许是觉得今天大人格外慈祥、给钱格外大方,林秋提议:“我们去给大伯大伯母磕头,再去我爹娘那儿,最后去三叔三婶那儿!他们肯定会给我们钱的!”
林世安缩了缩脖子,有点害怕:“要不算了吧?我娘今年都没没收我的压祟钱,我再去找她要,她会打我的。”
林夏拉着他:“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大人才不打人呢!走嘛走嘛!”
一群人来到大房门口,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愿意第一个进去。
最后,泰哥儿被推了出来。
哥哥姐姐们笑着哄他:“你进去看见大伯和大伯母就磕头,说新年好,记住没?”
泰哥儿重重点头,迈着小短腿进了门,没一会儿就捂着口袋跑了出来。
大家围上去,从他口袋里掏出几块糕点,还有十文钱。
见真能拿到钱,孩子们互相点头,一拥而入,进门就跪。
林山没法子,只得给每人发了十文钱,又叮嘱:“钱别乱花,知道吗?”
“知道啦!” 孩子们齐声应着,欢天喜地地跑了。
尝到甜头,他们又故技重施,去二房、三房各走了一趟。
这么一来,每个孩子身上都有了七八十文钱,从来没这么有钱过,大家凑在一起计划怎么花。
林世安说:“我想去买炮竹!”
林秋道:“我想买糖吃。”
林妩接着说:“我想买红头绳,还想买一条帕子。”
林夏补充:“我要让娘帮我存起来,存好多好多钱。”
……
初二这天,林呈陪张秀儿回娘家。
这次的年节礼是林婆子提前准备的:儿媳们每人一条猪腿,孙媳们每人一块猪肉,除此之外,还有两包糕点和一包红糖。
看到这些东西,妯娌几个都有些不敢相信 , 她们嫁进林家这么多年,从前回娘家能拿一两斤肉就算好的了,今年婆婆怎么这么大方?
林婆子叉着腰,故作不耐烦地说:“看什么看?不想要就放下来!”
几人连忙笑着说:“想要想要!娘,那我们走啦!”
林婆子摆摆手:“去吧去吧。”
到了张家。
女儿女婿回门,张家老两口挤出笑容招待,端上茶水和瓜子,一行人坐下说话。
张秀儿环顾四周,爹娘和妹妹都在,唯独弟弟张问祥不在,她皱着眉问:“祥子呢?去哪儿玩了?”
明明知道外甥、外甥女今天会来,他还往外跑,这不是摆明了不欢迎吗?
张家老两口的脸僵了一下,勉强扯出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张父先开口解释:“你弟去那边了,说那边的姑姑好不容易回来,他先去看看,等会儿就回来。”
张秀儿更疑惑了:“那边?”
张母苦涩地叹口气:“就是之前说的,过继的那户人家。” 她顿了顿,又说:“最近他常常往那边跑,怎么说都不听。回头你劝劝他吧。”
张父也看向林呈道:“等会儿那小子回来,你帮我跟他说道说道。我们才是他亲生父母,那家人不是什么好人,让他离远点。”
林呈点头应下:“我到时问问他怎么想的。”
张问祥总算在晚饭前回了家。
看到姐姐姐夫,他还有点心虚,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回来这么晚的,是姑姑一直拉着我说话,我没脱开身。”
说着,他又转向外甥们:“小妩、泰哥儿,过来!看舅舅给你们带了什么!”
边说边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松子,递给两个孩子。
松子比瓜子稍大些,外壳却硬,泰哥儿根本咬不动。
张秀儿把儿子手里的松子拿过来,问弟弟:“你这松子在哪儿买的?我看这还没炒熟,还是生的呢。”
张问祥笑着说:“是姑姑给的!她只带了几斤回来,分了我一半,说这东西吃了补脑子。”
“我看你的脑子也不用补了,就当一辈子傻子吧!” 张父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声音里满是怒气。
张问祥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 , 新年第一天,父亲竟然当着姐姐姐夫的面骂自己?他
红着眼眶问:“爹,你怎么能这样?”
张父冷哼一声:“就几斤没炒熟的松子,还值当你拿宝一样带回来?这东西白送我都不要!我告诉你,你是我儿子,要是再这么拎不清,你就去给别人当儿子吧!大不了我纳个妾,再生一个!”
屋里瞬间陷入死寂。
林呈在心里暗自叹气:我的好岳父,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能当面说出来啊!现在不光儿子生气,老婆和女儿肯定也不痛快了。
果然,之前还跟着丈夫一起 “讨伐” 儿子的张母,立马把矛头对准了张父:“你还想纳妾?你个老东西,对的起我吗.....”
张问祥哭着跑回了自己房间。
张秀儿也帮着母亲指责父亲:“爹,祥子就是一时糊涂被人骗了,他不赌不偷本性是好的,你们好好教就行,您怎么能说让他给别人当儿子、还要再生一个的话?这不是寒他的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