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蕴含着过往记忆与遗憾的寒潭,周易与黛绮红继续远远跟在玄冥教队伍的后面,向着西北方向深入。
越是前行,周遭的温度便降得越低。呼啸的寒风卷着冰晶,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能轻易割开寻常人的肌肤。放眼望去,天地间只剩下无垠的洁白与死寂,连最耐寒的植被也消失不见,只有万年不化的冰雪覆盖着一切。
周易与黛绮红依旧如同两道无形的影子,远远缀在后面。脚下的积雪越来越厚,每踏出一步,都仿佛要陷入无尽的白色深渊。寒风不再是呼啸,而是变成了某种实质性的攻击,裹挟着坚硬如铁的冰粒,疯狂地抽打着一切。这里的空气稀薄而凛冽,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得肺叶生疼。天空是一种永恒的铅灰色,仿佛凝固的金属穹顶,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目之所及,唯有白,一种吞噬一切生机的、绝望的白。
“公子,这里的寒气,几乎能冻结真气运转了。”黛绮红传音道,即便以她如今的修为,也感到周遭环境中那股无孔不入的极致冰寒,正在不断侵蚀护体罡气。她下意识地更靠近了周易一些。
周易周身自然流转着一层微不可察的氤氲之气,将一切风雪与严寒都隔绝在三尺之外,同时也将黛绮红笼罩其中。他微微颔首,目光如电,扫视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雪原:“此地已非凡俗所能踏足。玄冥教将总部设在此处,若非有特殊法门抵御,便是其功法本质,与此地极端环境相合。”
地势开始出现变化,不再是平坦的雪原,而是缓缓向上延伸。一座巨大无比、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的巍峨雪山,如同沉睡的冰雪神只,逐渐占据了整个视野。它太庞大了,山体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陡峭,大部分区域都被万年不化的坚冰覆盖,反射着幽冷的光。
玄冥教的队伍沿着一条几乎被冰雪完全掩埋、蜿蜒曲折的路径,开始向上攀登。他们的动作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脚步落在特定的位置,巧妙地避开了一些看似平坦、实则暗藏冰缝陷阱的区域。
周易与黛绮红身形飘忽,如同没有重量的雪花,轻轻点在雪面上,留下几乎瞬间就被风雪抹去的浅痕,不紧不慢地跟在后方。
随着海拔的升高,周围的生灵迹象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开始出现。那是一只只体型异常壮硕的雪山白猿。它们的毛发比山下常见的猿类更加浓密、洁白,如同披着一层厚厚的雪铠,在狂风中纹丝不动。这些白猿或在陡峭如镜的冰壁上灵活攀援,爪牙深深嵌入冰层;或在深不见底的雪堆间纵跃如飞,发出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吼声。
更引人注目的是它们的气息。每一只白猿的眼中都闪烁着近乎人类的灵慧光芒,警惕地注视着外来者。它们体内气血磅礴,涌动着一股精纯而冰寒的能量,肌肉贲张,行动间带起的风声显示出恐怖的力量。其中一些格外高大的个体,其散发出的压迫感,甚至不逊于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这些白猿……变化太大了。”黛绮红仔细观察着,传音中带着凝重,“百多年前,它们虽然凶猛,但绝无如此灵性与力量。看它们活动的轨迹,似乎……隐隐围绕着这条上山的路径?”
周易的目光掠过那些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影,缓缓道:“并非偶然。它们的气息中,掺杂了一丝与玄冥教徒同源的阴寒。看来,它们长期生存在这片被玄冥教力量浸染的雪域,本身也产生了异变,甚至可能……受到了某种程度的驯化或共生。”
越靠近山顶,白猿的体型越发魁梧,有些站立起来几乎有两人高,粗壮的手臂堪比梁柱。它们对玄冥教的队伍视若无睹,仿佛早已习惯,但当周易和黛绮红的气息掠过时,一些特别敏锐的白猿会猛地停下动作,鼻翼耸动,泛着幽光的眸子锐利地扫视四周,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似乎察觉到了某种非同寻常的存在,却又无法准确锁定。
终于,队伍抵达了雪山之巅。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尖峰,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削平。狂风在这里变得更加暴烈,卷起千堆雪,视野一片模糊。
然而,就在这片冰封平台的中央,矗立着一座令人震撼的建筑——
那是一座完全由巨大的、晶莹剔透的冰块垒砌而成的宫殿!冰块被打磨得异常平整,严丝合缝地堆叠在一起,在昏暗的天光下,折射出一种幽冷、神秘的光泽。宫殿的造型带着一种粗犷而古老的美感,高耸的尖顶,巨大的拱门,门廊两侧矗立着造型奇异的冰雕,依稀像是某种守护兽,却又因冰层的覆盖而看不真切。
整座冰雪宫殿静静地坐落在雪山之巅,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散发着亘古、森寒而又宏伟磅礴的气息。它不像人间的造物,更像是从这极寒冰雪中自然生长出来的神殿。
玄冥教的队伍在宫殿那扇巨大的、紧闭着的冰门前停下。为首的黑袍人取出那枚黑色令牌,恭敬地举起,口中念念有词。
一股阴寒的力量注入令牌,令牌表面泛起幽光。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响起。那扇巨大的冰门,表面流光一闪,随即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入口。
寒风裹挟着雪花,争先恐后地涌入那洞口,却仿佛被里面的黑暗所吞噬,没有激起任何回响。
黑袍人收起令牌,挥手示意,押送着那些面露畏惧却又带着一丝麻木渴望的少年们,依次踏入了那冰雪宫殿的幽暗之门。
周易与黛绮红站在远处的风雪中,望着那座神秘的冰雪建筑,眼神都变得凝重起来。
“公子,这里……恐怕就是玄冥教真正的总部所在了。”黛绮红感受着那宫殿散发出的、远比山下分部浓郁千百倍的阴寒死寂之气,低声说道。
周易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厚厚的冰壁,看清其内隐藏的一切。他缓缓点头:
“龙潭虎穴,终见其门。红儿,准备好,我们这便进去,会一会这位‘幽冥尊主’,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又在这冰雪神殿之中,策划着何等惊天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