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偏西，蒸笼还在冒热气。林晚舀了一勺鸡蛋羹递给一个穿灰褂的小孩，收了两毛钱，顺手把零钱匣子盖上。她抬头看了看人群，早市快散了，可摊前的人反倒多了起来。
几个老妇人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伸着脖子看，却不上前买。有人小声嘀咕：“天天在这儿摆，也不嫌臊得慌。”话是这么说，脚底下却没走。
林晚听到了，没动气。她转身从包袱最底下摸出一罐麦乳精，铁皮盒子上印着“营养滋补”四个字，边角有点磕碰。这是空间里不多的冲饮，原本打算自己身子虚时用的。
她掀开蒸笼挡了挡视线，拿搪瓷缸倒了点热水，舀了两勺粉进去搅匀，奶香味立刻飘了出来。她分到三个粗瓷碗里，端起一碗走到那几位大娘跟前。
“站半天了，喝口甜水歇歇。”她笑着说，“托人从城里捎来的，补身子的。”
其中一个老太太摆手：“不白喝你的。”
“哪是白喝。”林晚把碗塞进她手里，“我做点心就图个实在，您尝了觉得好，以后帮我说句公道话就行。”
那老太太迟疑地抿了一口，眼睛一下子睁大：“哎哟，这味儿……香得很！”
旁边两人也凑上来。一人尝了说：“比供销社卖的奶粉还浓。”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嫂闻着味来了，林晚顺手给小孩喂了一小勺。孩子咧嘴笑：“妈！甜！我要！”
那大嫂立马问：“这叫啥？能买不？”
“这不是卖的。”林晚摇头，“今天就带这点，专门请街坊们尝鲜。往后要是有，优先咱们村的。”
人群一下热闹起来。有人说：“你这媳妇会做人。”还有人拍着王秀莲的肩膀：“你家儿媳真敞亮，不像有的人家，赚俩钱恨不得藏地窖里。”
王秀莲站在蒸笼后头，听着这些话，脸上慢慢有了笑意。她低头擦了擦手，主动招呼一位熟人：“李婶，来碗鸡蛋羹？今儿新蒸的。”
李婶笑着应了，又问：“刚才那奶味的是啥？我家娃还想尝。”
林晚正要答，旁边一个男人冷哼一声：“不过一杯糖水，也能当宝贝？”
说话的是赵家老二，平日爱占便宜，总说别人浪费粮食。林晚没恼，反而笑着接话：“您说得对，不能当饭吃。可干完活回来，给孩子冲一碗，暖胃又安心，值不值？”
她转头问李婶：“您家娃昨儿喝了今早还念叨呢，是不是？”
李婶立刻点头：“可不是！连着两天闹着要来赶集！”
周围人哄笑起来。赵老二脸一红，没再吭声。
不到半个时辰，新面孔越来越多。有个中年妇女牵着孩子过来问：“听说你这儿有麦乳精？给我来一碗！”林晚解释说今天没了，但送了块红糖糕。那女人咬一口，连连称赞：“难怪人都往你这儿跑。”
更有个背着帆布包的男人从邻村赶来，说是张庄刘婶介绍的。“她说这东西养人，特别适合体弱的孩子。”他掏出钱，“能订吗？我每周来取三份。”
林晚记下名字地址，答应按周配送。她顺势说道：“谁要是帮我介绍客人，下次来免费领一份红糖糕。”
话音刚落，就有人大声应：“我家隔壁队还没人知道，我回去就说！”另一个人也说：“我女婿在砖厂上班，工人们肯定爱吃这个。”
王秀莲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直打鼓。等那人走了，她拉住林晚袖子，压低声音：“你这么白送，不怕他们惯出毛病？以后不给就赖着不走？”
林晚摇头：“咱不是施舍，是给人情开口的机会。一碗甜水换一句好话，买卖才能长久。”
她又说：“以后每周只试一次新品，想尝就得赶早。稀罕东西，才有人惦记。”
王秀莲听完，半晌没说话。她看着周围围拢的人群，有夸的，有笑的，还有主动帮着招呼新客的。她终于点了头：“还是你想得远。”
日头渐渐西斜，摊前人流没断。林晚数了数收入，比昨天翻了一倍还不止。她把票子整整齐齐码进木匣，盖上算盘。
这时，一个曾说过风凉话的大婶拉着邻居过来：“你赶紧尝尝，人家林晚的东西实诚，红糖糕软乎，鸡蛋羹嫩滑，一点不含糊。”那邻居问价格，大婶抢着答：“两毛一碗，贵吗？比食堂便宜！”
林晚听见了，只是笑笑，继续盛着最后一锅鸡蛋羹。有个孩子吃完不肯走，在摊边蹦跳着喊：“明天我还来！妈妈给我带钱！”
王秀莲也放开了，主动给熟人递湿毛巾擦手，嘴里说着：“慢点吃，别烫着。”她眼角扫见墙根那辆旧自行车不见了，只留下一圈油渍。她没多想，只觉着今天风都比往常暖。
林晚正找零钱，忽听有人喊：“林晚！我家婆子卧床半年了，能给她送点软的不？”
是个生面孔，四十来岁，满脸焦急。林晚点头：“能送。您留个地址，明儿我路过给您捎两碗鸡蛋羹，加点肉末炖烂。”
那人激动得直搓手：“真送上门？多少钱我都给！”
“先试试。”林晚说，“不满意不要钱。”
周围一片叫好声。有人说：“这服务，比国营饭店还周到！”还有人说：“以后俺家红白事早点，就订她家的！”
林晚没接这话，只低头记下地址。她知道，口碑一旦立住，订单自然来。
太阳快落山了，最后一点热气从蒸笼缝里钻出来。林晚擦了擦额头的汗，把空碗收进包袱。她抬眼望去，几个小时前还冷眼旁观的人，现在正对着新来的人介绍：“这是林晚的摊，东西好吃，人也实在。”
王秀莲站在她身边，手里攥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忽然说：“下回……我也学着冲那个奶水，让老邻居们都尝尝。”
林晚笑了：“行，我教您。”
她正要把蒸笼叠起来，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补丁裤的小男孩跑得满头汗，冲到摊前，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阿姨！我妈让我来的！她说……让我一定赶上最后一锅！”
林晚接过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红糖糕两块”。她掀开蒸笼，取出一块用油纸包好，递给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