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华哥儿捂着剧痛的胸口,踉跄着走上前来,挡在黄昭身前。
他面色苍白,嘴角血迹未干,眼神却毫无畏惧,直视黄忠:
“黄将军!此言谬矣!那黄睿布下风水毒阵,残害窑洞沟无辜乡民,此等行径,天理难容,说他一句‘罪有应得’已是轻饶!
至于黄晋,他并非死于昭弟之手,而是在混战中欲暗算董卓校尉,被其反杀,此事如何能怪到昭弟头上?
反倒是你们,逼死了人家的祖父,你们又可曾想过,要给他一个交代?!”
“吾弟黄睿行事或有不周,然其心可鉴,皆为家族!
吾叔黄晋将军乃军中栋梁,岂容尔等肆意诋毁!
华先生!我敬你医术通神,救治皇甫将军有功。
此事本与你无关,乃我黄氏家事。
你现在退去,尚可保全性命,莫要自误!”
“元化兄!走啊!”黄昭声音嘶哑,急切地喊道,“他的目标是我!你已仁至义尽,没必要再为我赔上性命!走!”
华哥儿笑了笑,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黄昭一眼,只是拖着伤体,一步一步地走向不远处地上的药箱。
他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你总是要我走……前番在西山林中,黄睿将你擒住,利刃加颈,命悬一线!
被我撞见,也是这般喊着,让我快走……我走了吗?”
他走到药箱旁,缓缓蹲下身,打开箱盖从药箱底层摸出一个墨玉般的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龙眼大小、色泽朱红的药丸,毫不犹豫地仰头吞服而下。
“如今,你又要让我走……”
随即,他又取出了那囊寒光闪闪的金针,缓缓站起身,转向黄忠。
黄昭见他这番古怪的举动,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大叫:“元华兄,你要做什么?你别干傻事啊!”
华哥儿却置若罔闻,他原本温和的眼眸中,燃烧起一种决绝而炽烈的光芒,周身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定。
他平静地看着面色惊疑不定的黄忠,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黄将军,你武艺超群,内力深厚,华某佩服。”
“但——”
“你可知,医者之道,并非只会救人活命?”
“亦能……逆乱经脉,焚灼气血,向天地……暂借三分生机!”
话音未落,华哥儿眼中厉色一闪,双手如电,数根金针已然精准无比地刺入自己头顶、心口几处大穴!
“呃啊——!”
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的闷吼从他喉中挤出。
霎时间,一股狂暴而灼热的内力,如同沉眠的火山般轰然爆发,席卷四方!
另一边的火娃见到华哥儿这般模样,那双灵动的眼睛里蓄满了化不开的悲伤。
它与华哥儿相伴多年,并非主仆,乃是生死与共、心意相通的伙伴。
它深知华哥儿此刻正在践行的,是一条何等决绝的道路。
但很快,火娃又变得狂躁起来,他愤怒的吱吱狂叫。
一道模糊却凶戾的巨猿虚影自它小小的身体里浮现、凝实!
眨眼间,那只乖巧灵动的通灵小猴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肌肉虬结、披覆着暗红色长毛的铁背巨猩!
它的双目赤红如血,充满了原始的暴怒,粗壮的前肢奋力捶打着坚实的胸膛,发出“咚!咚!”如战鼓般的闷响。
“这是……吞食那猫灵精魄后觉醒的能力?”
黄昭看得心惊,既为火娃的异变震惊,更为华哥儿和火娃这不惜一切的姿态感到心如刀割。
他们都是为了他,为了他这个相识不过数月的“薄命小子”!
黄昭甚至不知道华哥儿施展的是何种禁术,华哥儿从未对他提起过,但“逆脉焚血”四字,已道尽其惨烈。
威力巨大的背后,必然是难以承受的代价。
他的心痛得无法呼吸,不能再连累更多了!
他从皮袋中掏出那枚温凉的养魂珠,用力将其掷向身后的草丛,同时心念召唤小金子。
金色毛球从草丛里钻出,它用两只小爪子捧起珠子,塞入口中颊囊,最后满是担忧的望了黄昭一眼,又转身离去。
看着小金子再一次消失在草丛中,黄昭深吸一口夜风,骤然转身。
丹田之内,赑屃玄黄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将气海中仅存的所有内力毫无保留地抽干,如决堤洪流般灌入奇经八脉!
一股强横却带着虚浮感的力量充盈全身,他的眼眸中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黄忠将手中那柄暗金宝刀“哐当”一声扔在一旁,接着又将背负的巨大铁胎弓取下,同样掷于地上。
“华先生,好言相劝,你听不进去。偏要为了一介家族弃子,行此绝灭之道,不值!”
话语里满是婉惜之意,他将上身灰布劲装扯开,随意系在腰间,露出了如铜浇铁铸般的结实上身。
即便到了此刻,他依然傲然,仍不愿以兵刃和全功应对!
这是独属于他的傲慢,或者说这是一种自信。
要说在家族内,黄忠的地位并不高。
十四岁前,他这一脉尚是旁支,直至十年前那场变故,方才自成一脉。
而他更是庶出,却凭着一身悍勇无匹的修行天赋,硬生生从众多族裔中杀出血路,赢得了修炼《太公长春诀》的资格。
他不负所望,十六岁时,便已炼成长春境界中的“抱元守一”,连族中叔伯一辈也无人能将其击败。
或许是因为进境太猛,他年纪轻轻,却已顶着一张风霜雕刻般的中年人面容,在同辈眼中,他始终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在他眼中,黄昭的拳虽携几分内劲,却杂乱无章;
而华哥儿的拳,虽说刁钻,也可以说是偏门,却又缺乏力度。
让他真正感到有一丝威胁的,反而是刚刚异变的那只灵猴,似乎带着一丝古老而凶戾的大荒血脉。
黄忠双拳微握,摆开守势。
正是《百岳战典》中的起手式“百岳加身”——
一如孤峰横绝于前,百岳虚影加护其身,岿然不动,万夫莫开!
华哥儿的周身已升腾起肉眼可见的白色蒸汽,他一步踏前,地面龟裂,身形如一道离弦之箭,裹挟着狂猛暴烈的气势,直冲黄忠!
并不是他性急,而是等不起,这招“逆脉焚血”的禁术是有时效的。
时间一过,轻则会瘫痪一段时间,而最坏的结果是,他会变成一个废人。
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将眼前这座山岳彻底击穿!
黄昭也动了,他猛地一脚跺在地上!
周身那淡金色的、因强行抽取而显得躁动不安的内力,如同投入滚烫油锅中的冷水,轰然炸开!
这是一种宣告,一种决绝不留后路的姿态。
他要以身为炬,吸引那如山岳般的注意力。
几乎同时,两道狂暴的身影,一左一右,携着毁灭自身的气势,撞向了那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