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用帕子擦了半天脸，胡子上的黑灰总算淡了些，可眉骨和耳后还是沾着点点墨黑，看着像只刚从烟囱里钻出来的老猫。他放下帕子，瞪着门口那口被王铁蛋视若珍宝的新锅，没好气地开口：“铁蛋，你跟那铁匠铺老板说什么了？他就把这‘歪瓜裂枣’当宝贝给你？”
王铁蛋抱着锅，脸涨得通红，像是被戳破了小秘密，支支吾吾道：“我、我说这锅是给师父炼丹用的，他说……他说这锅是他年轻时练手的作品，里面藏着‘火灵纹’，能让火候更稳……”
“火灵纹？”林风挑眉，挣扎着站起身，拄着拐杖挪到锅边。他敲了敲锅沿，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听着就知道材质不怎么样。再仔细一看，锅内壁确实刻着几道歪歪扭扭的纹路，与其说是火灵纹，不如说更像小孩子画的蚯蚓。他忍不住“嗤”了一声：“就这？你怕不是被那老小子骗了吧？他知道你是我徒弟，故意拿个废锅糊弄你？”
王铁蛋急了，把锅往地上一顿（幸好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没磕坏），梗着脖子道：“才没有！张铁匠可好了，他还给我抓了把‘灵谷’，说混在粥里熬，能补灵力呢！”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些灰扑扑的颗粒，看着跟普通小米没啥两样。
苏清晏刚好扫到这边，闻言笑着说：“铁蛋也是一片好心，这锅看着是粗糙了点，但说不定真有奇效呢？晚上用它熬锅灵米粥试试不就知道了？”她这话明显是在给王铁蛋解围，林风哪能听不出来，却也顺着台阶下：“行吧，那就试试。要是熬出来的粥能毒死头牛，看我怎么收拾你俩。”
“不会的不会的！”王铁蛋连忙保证，小心翼翼地把锅抱起来，找了块干净的布擦了又擦，那宝贝劲儿，比对待自己的佩剑还上心。
方灿灿这时也带着扫帚和簸箕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林辰。林辰一进门就被那股臭味呛得捂住鼻子，皱着眉道：“师父，清晏师叔，你们这丹房是被妖兽掀了窝吗？怎么臭成这样？”
方灿灿抢着说：“是我新画的‘震天符’炸了！不过也不能全怪我，谁让林辰师兄把臭豆腐丹放坛子里不盖盖子的！”
林辰一脸无辜：“那是我特意留着给你当‘提神药’的，谁让你总在练符时打瞌睡。再说了，我那臭豆腐丹是用来对付魔修的，又不是让你当靶子炸的！”
“你就是故意的！”
“我没有！”
“你就有！”
两个小的又吵了起来，一个叉着腰，一个梗着脖子，活像两只斗架的小公鸡。林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苏清晏却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给他们“添柴加火”：“灿灿的符力确实进步了，就是准头差了点；林辰的臭豆腐丹威力也不小，就是这味道……得改良改良。”
林风瞪了她一眼：“还说！都是你惯的！”话虽如此，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他拄着拐杖走到丹炉边，看着那被炸得黑黢黢的炉口，突然想起刚才喝的暖阳草汤。那汤里的暖意还在经脉里缓缓流动，驱散了不少系统带来的僵硬感，让他觉得浑身舒坦。
“清晏，”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那暖阳草汤，你是用什么火候熬的？”
苏清晏正在用布擦拭被熏黑的丹炉，闻言回头道：“用的文火，慢慢炖了一个时辰。我看你最近总说关节发沉，就想着用暖阳草配点茯苓、甘草，温和些，不刺激。”她顿了顿，又道，“要是觉得管用，我明天再给你熬点？”
“嗯。”林风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沾了灰的脸颊上。刚才方灿灿炸符时，苏清晏离得最近，虽然及时用灵力护了一下，可还是蹭了些黑灰在脸上，像只花斑猫。他忍不住抬手，想帮她擦掉，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转而指着她的脸，含糊道：“你脸上……有灰。”
苏清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去摸，却把灰抹得更匀了。王铁蛋在旁边看得清楚，赶紧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清晏师叔，用这个擦。”
“谢了，铁蛋。”苏清晏接过帕子，仔细擦了擦脸，露出光洁的皮肤，只是耳根微微泛红。
林风假装没看见，转身去看方灿灿和林辰。这俩已经不吵了，正蹲在地上研究那堆炸碎的臭豆腐丹粉末。方灿灿用手指沾了一点，皱着眉尝了尝，随即“呸呸呸”吐了出来：“师兄你这丹炼的，比茅厕还臭！”
林辰气得拍了她后脑勺一下：“懂什么！这是用‘腐灵草’炼的，越臭威力越大！上次我用它把隔壁山头的野猪都熏跑了！”
“那你咋不自己留着闻？”方灿灿揉着后脑勺反驳，“我看你就是炼废了，找借口！”
“你！”林辰气结，抓起一把粉末就要往方灿灿脸上撒，方灿灿也不甘示弱，抓起一把符纸灰反击。两人瞬间又打成一团，不过这次没再用灵力，就是互相撒灰玩，不一会儿就都成了灰头土脸的模样。
“行了行了，别闹了！”林风看得好笑又无奈，“再闹就把你们俩扔去后山喂妖兽！”
方灿灿和林辰立刻停手，吐了吐舌头，乖乖地拿起扫帚继续打扫。王铁蛋则捧着他那口新锅，蹲在角落里研究怎么生火，嘴里还念念有词：“先用灵火烘烘锅，再下灵米……”
苏清晏收拾好丹炉，走到林风身边，轻声道：“其实他们俩挺有天赋的，就是性子跳脱了点。”
“天赋再好也得磨，”林风哼了一声，语气却没什么严厉，“想当年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一个人去迷雾森林历练了。”
“哦？”苏清晏挑眉，“那师兄当年肯定很厉害吧？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
林风被她问得一噎。他哪有什么少年时的历练故事，这些都是系统根据“元婴修士”的人设自动生成的记忆碎片。他含糊道：“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事，有啥意思。”
苏清晏看出他不想多说，也不追问，转而指着窗外道：“你看，外面的太阳多好。等收拾完，咱们去药圃看看那蓝星灵麦吧？我刚才听铁蛋说，好像抽出穗了。”
林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确实，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金灿灿的，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像铺了一地碎金。丹房里的臭味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苏清晏身上淡淡的药草香，还有方灿灿他们打闹的笑声。他心里一动，点了点头：“行啊，去看看。”
王铁蛋一听要去药圃，立刻举手：“我也去！我去给灵麦浇点水！”
方灿灿和林辰也跟着附和：“我们也去！”
林风没好气地说：“想去可以，先把这儿收拾干净！谁要是敢留一点灰，今晚就别想吃饭！”
“是！师父\/师叔！”三个小的异口同声地应道，干活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林风看着他们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安静擦拭着药杵的苏清晏，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赖。虽然系统时不时会搞点小麻烦，虽然这些徒弟徒孙们总爱惹事，但胜在热闹、鲜活，不像他以前在“蓝星”时，每天对着电脑屏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想起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天天想着怎么回去，怎么摆脱这个“老头”身份。可现在……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苏清晏刚才塞给他的一颗暖阳草籽，说是让他自己种种看。草籽小小的，带着点湿润的泥土气息，触感真实得不可思议。
“想什么呢？”苏清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风回过神，对上她含笑的眼睛，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突然就明朗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忘了自己“老头”的人设，语气轻快地说：“想等会儿怎么教训那几个偷懒的小崽子！”
苏清晏被他逗笑了，眼角的细纹像水波一样漾开：“师兄还是这么嘴硬心软。”
阳光穿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丹房里，方灿灿正偷偷往林辰背后贴“笨蛋符”，王铁蛋在给新锅做最后的清洁，远处传来伙房张师傅骂骂咧咧的声音（大概是发现锅少了），一切都乱哄哄的，却又充满了生机。
林风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药香、阳光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臭豆腐丹的余味。他忍不住笑了，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间烟火”吧。虽然是被系统强行扔到这个世界，虽然顶着个不属于自己的老皮囊，但能遇到这些人，经历这些事，好像也不算太坏。
他拄着拐杖，慢慢朝门口走去，声音洪亮：“都快点！磨磨蹭蹭的，想让灵麦渴死啊！”
“来啦来啦！”三个小的连忙应着，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苏清晏看着林风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快步跟上，轻声道：“师兄，等等我。”
林风脚步顿了顿，放慢了速度，等着她跟上来。拐杖敲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和着身后的喧闹声，在阳光里，谱成了一曲特别的调子。
药圃离丹房不远，走路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一路上，王铁蛋抱着他的新锅，一会儿问这个灵草的名字，一会儿问那个灵花的用处，像个好奇宝宝。方灿灿和林辰则还在为刚才的“符纸炸丹事件”拌嘴，不过听着更像是打情骂俏。
林风被他们吵得头疼，却也没真的生气。苏清晏走在他身边，时不时跟他说些药圃的趣事，比如哪株灵草开花了，哪片药田该除虫了，声音轻柔，像春风拂过湖面。
快到药圃时，林风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片绿油油的田地道：“那就是你说的蓝星灵麦？”
只见那片田地里，长着一片不算高大的植物，秸秆纤细，顶端抽出了小小的绿穗，看着确实和这个世界的灵谷不太一样。风一吹，穗子轻轻摇晃，像在打招呼。
“是啊，”苏清晏点头，“你上次撒种的时候我看了，没想到真能长出来。而且长得还挺快，比普通灵麦早抽穗半个月呢。”
王铁蛋早就按捺不住，抱着锅跑了过去，蹲在田埂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哇，这就是蓝星来的麦子啊？看着跟咱们这儿的‘碎米草’有点像呢。”
方灿灿也凑过去，伸手想摸，被林辰一把拉住：“别乱碰！要是碰坏了，师父又要罚我们了！”
“我就轻轻碰一下嘛。”方灿灿嘟囔着，还是收回了手。
林风走到田埂上，看着那片随风摇曳的灵麦，心里忽然有些感慨。这不过是他随手撒下的普通种子，却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扎了根，发了芽，甚至抽出了穗。就像他自己一样，原本只是个意外闯入的“异乡人”，现在却好像也慢慢融入了这里。
“等成熟了，磨成面粉，给你们做蓝星的馒头吃。”林风随口说道。
“馒头？是什么好吃的？”王铁蛋好奇地问。
“比灵米糕好吃吗？”方灿灿也瞪大眼睛。
林辰虽然没说话，但也一脸期待地看着林风。
林风被他们的样子逗笑了：“到时候做给你们尝尝就知道了。不过前提是，你们得好好照顾它们，别让妖兽给啃了，也别像刚才那样，炸个符把它们熏死了。”
“知道啦师父！”三个小的齐声应道。
苏清晏看着林风嘴角的笑意，轻声道：“看来，这蓝星灵麦还挺重要的。”
林风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挺重要的。”
不仅仅是因为它是来自“家”的东西，更因为它像一个象征，象征着他在这个世界扎下的根。或许，他不需要再纠结于怎么回去，也不需要抱怨系统的束缚，就这么过下去，好像也不错。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灵麦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身边是吵吵闹闹却充满活力的徒弟们，还有……身边这个总能懂他心思的苏清晏。林风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的暖阳草籽仿佛也开始发芽了。
他拄着拐杖，慢慢在田埂上走着，看着王铁蛋小心翼翼地给灵麦浇水（还用他那口新锅装的水），看着方灿灿和林辰在田边画“防虫符”（虽然画得歪歪扭扭），看着苏清晏弯腰观察一株刚开花的灵草，嘴角忍不住一直上扬。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宿主心境平和，伪装稳定性提升5%。奖励：“蓝星面粉食谱”一份。】
林风：“……” 行吧，这系统总算干了件人事。
他看了一眼远处打闹的三个小的，又看了看身边安静的苏清晏，心里默默地想：或许，当“老头”的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这片正在生长的灵麦，有这暖洋洋的阳光，好像再难的坎，都能迈过去。
至于那些所谓的“任务”，所谓的“伪装”，随它去吧。重要的是，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