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青云路电子城，代号“老鼠”的男人！
第二天下午，苏晨提前下了班。
他没有开车，而是坐地铁，倒了两趟公交，在距离青云路还有两站地的地方提前下车，然后步行。他像一滴水，主动汇入城市傍晚拥挤的脉搏，感受着人潮将自己包裹、推挤，冲刷掉身上所有可能来自市府大院的、格格不入的气息。
青云路电子城，是江城一块古老而混乱的飞地。它不属于cbd光鲜亮丽的玻璃幕墙，也不属于生活区井然有序的宁静安逸。这里是技术的丛林，是电子元件的坟场，也是各路奇人异士的巢穴。
一踏入电子城的大门，一股混杂着焊锡、老化塑料和灰尘的独特气味便扑面而来。空气里是永不休止的嗡鸣，来自无数风扇、电流和劣质音响。头顶上，密密麻麻的网线、电线像热带雨林里垂下的藤蔓，杂乱无章地缠绕在一起，偶尔有几根断掉的线头，随着空调风无力地摇摆。
一楼是品牌手机和电脑的战场，促销员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苏晨目不斜视，直接从侧面的楼梯上了二楼。这里的世界瞬间安静了许多，也昏暗了许多。柜台里堆满了各种来路不明的二手主板、显卡和内存条，老板们大多无精打采地靠在椅子上，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潜在客户。
苏晨没有停留，继续向上。
三楼的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也愈发沉闷。这里是电子城的“深水区”，卖的东西也变得千奇百怪。监控探头、信号放大器、各种型号的对讲机，甚至还有一些柜台挂着“专业维修、数据恢复”的牌子，玻璃柜里摆放着镊子、烙铁和显微镜，充满了某种地下诊所的氛围。
他按照吴宇给的地址，一路走向走廊尽头。越往里走，人越少，灯光也越暗。b307，这个门牌号挂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铺位上方，卷帘门半拉着，只留下一人高的缝隙，像一张不情不愿张开的嘴。
铺位很小，里面塞满了各种电子垃圾，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一个瘦削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头顶一盏老旧的台灯，光线将他笼罩，让他周围的黑暗显得更加浓郁。他正低着头，一手拿着镊子，一手握着电烙铁，专注地在一块手机主板上操作着。烙铁头每一次接触，都升起一缕极细的白烟，伴随着轻微的“滋啦”声。
苏晨在门口站定，没有立刻出声。他观察着这个男人。他很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头发有些油腻，聚精会神的样子，像一个正在进行精密手术的外科医生。他的手指很长，非常稳定，即使在操作那么微小的元件，也没有丝毫颤抖。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老鼠。】
【气运扫描：灰色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丝线。气运形态：散乱，但核心处有一团凝而不散的“匠人”气运。无明显恶意。】
苏-晨清了清嗓子。
里面的男人动作一顿，但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冒出一句：“修手机去对面，恢复数据出门左转，买监控别挡我光。”
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长期熬夜的疲惫。
苏晨向前走了一步，让自己一半身体进入那片灯光里，用一种混合着试探和一丝底气不足的语气开口：“你好，我找人。我是……小宇哥的朋友。”
“小宇哥？”
男人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他缓缓转过头。一张苍白而瘦削的脸，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大，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审慎和疲惫。他上下打量了苏晨一番，目光在他的衣服、手表和皮鞋上短暂停留，然后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江城叫‘小宇’的，比路上的共享单车还多。会用两个指头划拉手机屏幕的，都敢叫自己一声‘哥’。你说的是哪个？”
这话里的嘲讽意味，不加任何掩饰。吴宇那点可怜的江湖地位，在这个男人面前，显然一文不值。
苏晨心中了然，吴宇这块招牌，不仅不好用，反而拉低了自己的档次。他立刻调整了策略，脸上露出一个略带尴尬又有些急切的表情。
“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他向前又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老板，我是来买东西的。买一套……能让人睡得着觉的东西。”
“安眠药出门右转，药店里有的是。”老鼠的语气依旧不耐烦，作势又要转回去。
“不是那种！”苏晨的声音更急了，他向前一步，几乎贴到了那堆满杂物的柜台前，“是防盗的，不，比防盗更……更厉害的系统。我要知道，我家里，是不是干净的。”
他说“干净”两个字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眼神里透出一股真实的惊惧。这惊惧一半是伪装，另一半，则来自那通“君主凝视”的电话所留下的真实烙印。
老鼠的目光终于变了。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上。这一次，他看得更仔细，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
“家里进贼了？”
“要是进贼就好了。”苏晨苦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一丝后怕，“我怀疑……我怀疑家里被人装了东西。眼睛，或者耳朵。”
老鼠沉默了，他那双不大的眼睛在镜片后眯了起来，细细地审视着苏晨的脸，似乎想从他每一个微表情里读出些什么。
办公室里那套察言观色的本事，苏晨早已炉火纯青。他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表现出什么：一个养尊处优、没经过风浪的体面人，突然撞上了一件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脏事，那种六神无主、只能靠花钱来买心安的慌乱。
“我听人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苏晨的姿态放得很低，“钱不是问题，多少钱都行。我只要一个结果，还有……绝对的安全。我不想再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双眼睛在天花板上看着我。”
他说话时，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仿佛那股被监视的寒意又爬了上来。
这个动作，显然取悦了老鼠。他靠在椅背上，拿起旁边一个搪瓷缸子，喝了一大口浓茶，然后慢悠悠地开口。
“你这种客户，我见得多了。怀疑老婆出轨的，怀疑合伙人搞鬼的，怀疑对家公司派了商业间谍的。”他每说一种，就摇一下头，“他们的眼睛里，跟你一样，都写着两个字——‘怕了’。”
他顿了顿，将搪瓷缸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但是，他们怕的，是贼，是鬼。是能用钱和手段摆平的东西。”
老鼠向前探了探身子，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盯着苏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不一样。你怕的，不是鬼。你怕的是‘官’。”
苏晨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没想到，对方的眼睛竟然如此毒辣，一句话就戳破了他所有的伪装，直接点出了他问题的核心。
看着苏晨瞬间僵硬的表情，老鼠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的，带着几分自负和了然的笑意。
“看来我没猜错。能让你们这种人怕成这样的，只有你们自己人。”他拿起桌上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在指尖把玩着，语气变得玩味起来，“查，可以。设备，也有。全世界最顶尖的，我都能给你搞到。但是，你要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苏-晨的声音有些干涩。
老鼠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苏晨的皮肉，直视他灵魂深处那道“君主凝视”的烙印。
“你要找的，是家里的窃听器，还是想知道，装窃听器的那只手，到底属于谁？”
“这……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老鼠冷笑一声，“找东西，是技术活，收的是辛苦钱。找人，那叫‘投名状’，收的……可是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