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指尖刚触到阴兵俑的陶土肩甲，地下室突然响起指甲刮擦玻璃的脆响。不是风 —— 通风口的百叶窗早被赵烈焊死，焊痕还泛着新鲜的铁色。
他抬眼时，挂在墙面上的冥符卷轴突然无风自动，青金色符纹如活蛇般窜动，最终在卷轴中央聚成一行扭曲的黑字，像极了用干涸血渍写就：【地府还款提醒：您于上月十九日借调的 “枉死城阴兵军团”（试用期）已产生首笔欠款，共计阳间气运三千缕 + 阴兵寿元一百载。】
“试用期？” 沈砚嗤笑一声，指腹摩挲着陶土甲上的裂痕 —— 这是三天前对抗怨灵潮时留下的痕迹。他分明是用八百张极品冥符从鬼市拍下的这批阴兵俑，何来 “借调” 一说？
卷轴上的字迹突然崩裂成黑烟，又在半空重组成新的内容，末尾还缀着个鲜红的印章，“阎罗王印” 四个字透着刺骨的寒意：【还款方式支持分期付款，首期还款日：明年今日。逾期后果：没收抵押品 “饕餮印记”，收回阳间地府资产代理权。】
心脏猛地攥紧，不是恐惧，是被冒犯的愠怒。沈砚摸出后腰的紫檀木盒，打开的瞬间，盒内的冥符簌簌发抖 —— 那是他刚从东南亚阴商手里收来的两千张百年符纸，此刻却像见了天敌般蜷成纸团。
“大人？”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一道缝，赵烈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沙哑。这位前抗美援朝老兵转化的阴兵将领，肩甲还嵌着怨灵的爪痕，“西城区的魂石矿脉又出异动，温医生说那边的病人开始说胡话了。”
沈砚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将刚截下的 “还款短信” 投影到空气中。赵烈瞳孔骤缩，陶土铸就的手指死死攥住腰间的陌刀：“这老东西耍无赖！当初鬼市掌柜明明说……”
“说这批阴兵俑是‘无主资产’，对吧？” 沈砚打断他，指尖敲击着石台，台上的魂石碎片随他的动作泛起红光，“看来咱们踩进阎罗王的套了。他故意放话让鬼市炒作‘无主资产’，等着我跳进来接盘。”
他忽然想起上月十九日的异常 —— 拍下阴兵俑的当晚，饕餮印记突然发烫，梦中似乎见到过枉死城的城门，当时只当是融合印记的正常反应。现在想来，那根本是阎罗王在暗中烙下了 “借贷契约”。
“那怎么办？阳间气运咱们能从功德箱里凑，可阴兵寿元……” 赵烈的声音沉了下去。阴兵寿元即存在根基，抽走一百载，意味着刚成型的活阴兵要折损近半。
沈砚没说话，点开了温知夏发来的彩信。照片里，市三院的病房窗帘被风掀起，病床上的老人双目圆睁，嘴角淌着黑血，床单上用指甲刻满 “还我寿元” 的字样。温知夏的消息紧跟着进来：【沈砚，这些病人都接触过西城区的魂石粉尘，是不是和地府有关？】
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沈砚突然想起三天前温知夏替他处理伤口时的模样。当时他刚从怨灵潮里拖回来半条命，饕餮印记暴走灼伤了左臂，她握着碘伏棉签的手都在抖，却硬是没掉一滴眼泪，只说 “下次再把自己搞成这样，我就没收你所有冥符”。
这种故作强硬的温柔，比直接的担忧更让人心头发紧。他最终回了句【别担心，我马上过去】，收起手机时，石台突然剧烈震颤，墙角的阴兵俑齐齐转头，陶土眼球里燃起幽绿的火焰。
“有人闯进来了。” 赵烈瞬间拔刀，陌刀划破空气的锐响中，地下室的白炽灯开始滋滋漏电，灯光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极了地府的勾魂锁链。
沈砚抬手按住饕餮印记，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气 —— 不是怨灵的浑浊，是鬼差特有的、带着硫磺味的冷冽。
阴影里走出个穿皂衣的身影，帽檐压得极低，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如纸。“沈先生，阎君让我来送份补充协议。” 谢必安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手里的锁链拖在地上，留下一串灼烧的黑痕，“首期还款可以用‘魂石母碎片’抵扣，阎君说了，您手里应该有三块。”
赵烈猛地挡在沈砚身前，陌刀直指谢必安的咽喉：“阎君的走狗也敢登堂入室？信不信我拆了你的锁链！”
“赵将军还是这么急躁。” 谢必安轻笑一声，锁链突然暴涨，带着破空声缠向阴兵俑的脖颈，“可惜啊，这些试用期的阴兵，动不了我一根手指头。”
“是吗？” 沈砚突然开口，指尖弹出三张冥符，符纸在空中炸开，化作三道金光缠上阴兵俑，“试试就知道了。”
被金光包裹的阴兵俑突然动了，陶土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手中的长枪直指谢必安的面门。谢必安脸色微变，锁链仓促回防，“当” 的一声巨响，火花溅起三尺高，地下室的水泥墙被震出细密的裂纹。
沈砚缓步走到赵烈身边，饕餮印记在他掌心流转着暗金色的光：“谢大人回去告诉阎罗王，还款可以，但我要加两个条件。第一，把‘借贷契约’的原件给我；第二，停止用魂石矿脉吸收阳间人的寿元。”
“阎君岂会跟你讲条件？” 谢必安的锁链突然分成数道，像毒蛇般缠向沈砚的脚踝，“识相的就把魂石母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 沈砚突然提速，指尖按在谢必安的帽檐上，饕餮印记的威压瞬间爆发，“拆了酆都的城门，找阎君当面要说法？”
谢必安的身体剧烈颤抖，皂衣下的皮肤开始渗出血珠。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早已不是三个月前那个刚获得地府资产代理权的菜鸟 —— 饕餮印记的融合度至少达到了七成，仅凭威压就能压制他这种老牌鬼差。
“我会转告阎君。” 谢必安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锁链化作黑烟消散，“但你最好记住，明年今日若还不上欠款，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身影消失的瞬间，沈砚踉跄了一下，赵烈连忙扶住他：“大人，您的印记……”
“没事，只是刚才动用了太多力量。” 沈砚擦掉嘴角的血渍，掌心的饕餮印记还在发烫，“赵烈，你带十个活阴兵去西城区的魂石矿脉，把矿洞封了。顺便告诉温医生，我晚点过去找她。”
赵烈应声离去后，地下室终于恢复寂静。沈砚坐在石台上，摸出藏在夹层里的小锦盒，打开的瞬间，三块魂石母碎片发出柔和的蓝光。这是他上个月从怨灵首领手里抢来的，据说集齐九块就能召唤出完整的魂石母，拥有重塑地府疆域的力量。
阎罗王想要这个？沈砚摩挲着碎片，突然笑了。老东西打的倒是好算盘，用一批阴兵俑设套，既想收回资产代理权，又想夺走魂石母。可惜他算错了一点 —— 现在的沈砚，早已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手机突然震动，是温知夏发来的视频通话。沈砚调整了下呼吸，接通时，屏幕里的女孩正穿着白大褂，头发随意挽在脑后，额角还沾着汗珠：“沈砚，你到哪了？刚才有个病人突然坐起来，说看到好多穿盔甲的人在门口……”
“马上就到，” 沈砚柔声道，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窗户上 —— 那里正飘着一缕淡淡的红雾，和上次怨灵潮出现前的征兆一模一样，“知夏，你先把病房的门关上，别让病人靠近窗户。”
“好。” 温知夏没有多问，转身去关门时，白大褂的下摆扫过镜头，沈砚清晰地看到她后腰贴着一张黄符 —— 那是他上周给她的护身符，此刻正泛着微弱的金光。
挂了电话，沈砚将魂石母碎片收好，起身走向地下室的暗门。门后是他的 “资产库”，架子上摆满了从各地收来的冥器，最显眼的是角落里的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地指向南方 —— 酆都的方向。
“明年今日……” 沈砚低声重复着这句话，指尖在罗盘上划过，“阎罗王，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到底。”
罗盘突然发出嗡鸣，指针停下的位置，浮现出一行细小的字迹：【魂石母藏于忘川河底，需以饕餮血为引。】
沈砚瞳孔骤缩。这是…… 罗盘自发显示的线索？他之前研究了无数次，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难道魂石母和饕餮印记之间，还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这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沈先生，若想知道阎罗王的真正目的，今晚十点，鬼市老地方见。—— 鬼医】
鬼医？沈砚皱起眉。这是个神秘的阴商，上次卖给他阴兵俑的情报，却从未透露过真实身份。他为什么会突然联系自己？
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回了个 “好” 字。沈砚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的自己，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个雨夜 —— 他还是个负债累累的普通职员，在天桥下捡到了饕餮印记，从此踏上了这条布满荆棘的路。
从一无所有到掌控千万阴兵，从任人欺凌到能与阎罗王叫板，这条路上他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温知夏的信任，赵烈的忠诚，还有那些等着他守护的人…… 这些都不是他能失去的。
“明年今日是吗？” 沈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笑，饕餮印记在眼底一闪而过，“阎罗王，备好你的酆都城门，我会带着欠款，亲自上门拜访。”
他抓起外套走向门口，地下室的阴兵俑齐齐转身，陶土手臂敲击着地面，发出整齐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的主人送行。红雾从门缝里钻进来，缠上他的裤脚，却在触到饕餮印记时瞬间消散 —— 属于沈砚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走到车库时，沈砚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不是短信，是地府资产面板的提示音，一行金色的字迹浮现在屏幕上：【检测到宿主与阎罗王产生契约绑定，触发支线任务：“债主的反击”。任务奖励：活阴兵三百尊，极品冥符五千张，魂石母碎片定位权限。】
沈砚挑了挑眉，发动汽车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张扬的笑。阎罗王啊阎罗王，你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你设下的套，反而成了我变强的垫脚石。
车窗外，红雾越来越浓，西城区的方向传来隐约的爆炸声。沈砚踩下油门，汽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他知道，温知夏还在等他，赵烈还在和怨灵周旋，而他，必须赢。
明年今日的还款日？他等着。但在此之前，他要先让阎罗王知道，谁才是地府资产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