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崔政赫的语气平静得像在招呼一个常客,他用筷子指了指对面空着的座位和桌上另一副碗筷,“赶得巧,刚煮好。吃点夜宵?” 他甚至大方地将自己那碗色香味俱全的泡面往黑影的方向推了推。那只狸花猫轻盈地跳下窗台,蹭到崔政赫脚边,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林瑟曦(黑影)看着眼前这充满烟火气又带着诡异和谐的一幕,一时有些无语。她刻意压低嗓音,用处理过的电子音回答:“谢了,刚吃过。” 声音冰冷无波。
崔政赫却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拿起空碗,盛了满满一碗面,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黑影面前的桌面上。“坐下聊。” 他的态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刑警特有的直接和掌控力。
黑影略一迟疑,还是依言在对面的椅子坐下。隔着小小的餐桌,两人相对而坐。这是崔政赫第一次有机会在近距离、光线充足的环境下仔细观察“黑影”。全身包裹在毫无反光的黑色特殊织物中,没有任何一寸皮肤暴露在外。面具的材质细腻光滑,非金属非塑料,透着一股高科技的冰冷感。身形在男性中偏瘦削,但坐姿挺拔,透着一种内敛的力量感。露出的脖颈线条在面具边缘显得异常纤细。
“黄洁梅有消息了,” 黑影没有动那碗面,开门见山,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推到崔政赫面前,“人死了。在加拿大,车祸。刚落地不久。” 她的电子音毫无起伏,却像一块冰投入平静的水面。
“我怀疑,这不是意外。是车宰昊借刀杀人,跨国灭口。” 她补充道,目光透过面具的眼孔,锁定崔政赫。
崔政赫放下筷子,脸上的轻松神色瞬间消失,变得凝重而专注。他拿起文件,快速而仔细地翻阅起来。黄洁梅入境记录、车祸现场报告、法医尸检结论,多处致命伤,符合高速撞击特征、肇事司机信息、以及那份刺眼的——肇事司机在入狱后不久“突发心脏病猝死”的监狱内部通报。
“借刀杀人…跨国灭口…” 崔政赫低声重复着黑影的话,眼神锐利如鹰,“能在当地监狱里‘猝死’关键证人,看来车宰昊在加拿大的能量不小,跟当地某些势力狱方、黑帮?勾连很深。” 他放下文件,看向黑影,“这事,靠私人调查行不通了。我需要申请正式立案,启动跨国刑事司法协作程序。向加拿大警方发协查通报,必要时申请国际刑警组织红色通缉令配合。但前提是,” 他加重语气,“我们必须有足够立案的‘合理怀疑’证据链,并且行动必须绝对保密。”
黑影点点头,对崔政赫的专业判断和迅速反应表示认可。她话锋一转,抛出了第二个关键问题:“崔警官,宋寅在配合你们调查期间,有没有提起过…关于Nebula男团,特别是那个叫KK的练习生的事情?”
崔政赫的目光微微一凝。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神情更加严肃:“有。他提到过一个关键人物,阮凯(KK),前练习生。官方记录是2024年在家中‘猝死’。父母中午叫吃饭发现时,人已经没了。当地派出所出警,法医尸检报告显示符合心源性猝死特征,死者生前有明确的焦虑症和厌食症病史,现场勘察无打斗、无外人侵入痕迹,无中毒迹象。” 他语速平稳,复述着卷宗上的记录,但眼神深处带着刑警特有的审视光芒,“从现有公开证据链看,并无疑点。”
黑影静静地听着,面具下的表情看不真切,但崔政赫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了然。猝死时间被伪造了!阮凯真正的死亡时间很可能在深夜,甚至更早。尸体被秘密转移回“家”中,伪造了“中午被发现”的现场。法医依据尸僵、尸温、胃内容物等推断的死亡时间,完全可以在专业的伪装下被控制在“合理”范围内。
问题在于…阮凯的父母!他们是真的毫不知情?还是…被收买或威胁,做了伪证?车宰昊给了他们什么,能让他们对儿子的真正死因保持沉默?
“崔警官的调查果然细致,” 黑影的电子音响起,带着一丝听不出情绪的赞许,“但我有不同的看法。我认为,‘家中’并非阮凯死亡的第一现场。发现时间也极可能是精心设计的幌子。”
崔政赫没有立刻反驳。他锐利的目光直视着面具的眼孔,仿佛要穿透那层高科技的屏障,看清背后之人的思维逻辑。他对黑影这种“直觉性”的论断并非盲从,而是基于之前接触建立的、一种近乎本能的信任感。这个神秘的合作者,行事虽然诡秘,却从未无的放矢。
“理由?” 他沉声问。
“我需要和宋寅当面谈谈,” 黑影没有直接回答证据问题,而是提出了要求,“我相信他会知道更多关于阮凯之死、以及星河内部毒品网络的细节。有些线索,可能只有他能串联起来。”
崔政赫沉默了几秒。宋寅是他手中最重要的王牌,也是车宰昊最想除掉的人,保护级别是最高级。让一个身份不明的“黑影”接触他,风险极高。然而,黑影展现出的能力、对车宰昊的了解、以及共同的目标,让崔政赫心中的天平产生了倾斜。
“可以。” 他终于点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我会全程在场。宋寅是钉死车宰昊的核心证人,他的安全,高于一切。”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警告和承诺。
黑影微微颔首:“理解。合作需要信任,更需要底线。”
两人就加拿大调查的初步方案和细节又交流了十几分钟。崔政赫提出由他亲自带队,挑选最精干可靠的秘密小组前往加拿大,利用国际刑警渠道和当地线人,重点突破肇事司机猝死案和追查黄洁梅转移资产的去向。合作意向在泡面的余温和橘黄的灯光下达成。
商讨完毕,黑影起身告辞。
崔政赫也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
黑影在玄关处停下,疑惑地微微侧头看向他。崔政赫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坦然而郑重:“别误会,不是跟踪。我答应过保障你的个人信息安全。” 他指了指大门,“既然是战略伙伴,以后…走正门吧。总让你翻窗进来,显得我这个东道主太不近人情,也不够…体面。” 他的话语带着一丝刑警少见的、近乎笨拙的真诚。
黑影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面具遮挡了一切表情,但崔政赫仿佛能感觉到那瞬间的错愕和…一丝微不可察的触动。几秒钟后,电子音响起,似乎比平时少了些冰冷:“崔警官…确实善解人意。谢了。” 她拉开门,身影融入门外沉沉的夜色中。
那只机灵的狸花猫,不知何时又蹿了出来。它没有跟着崔政赫,反而像认路一般,迈着轻快的小步子,紧紧跟在黑影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还时不时回头“喵”一声,仿佛在催促。
崔政赫站在门口,看着这奇特的一人一猫组合,心中大感好奇。这小猫怎么好像跟黑影很熟?他下意识地想上前把猫抱回来——外面夜深危险,该回家吃猫粮了。
然而,更让他惊讶的一幕出现了。黑影似乎并不介意小猫的跟随,而小猫也仿佛知道黑影要去哪里,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穿行在小区幽静的小路上,方向明确地朝着某个街角走去。
大意了! 黑影(林瑟曦)面具下的脸色微微一变!她猛然想起自己那辆套牌车就停在崔政赫家不远处的那个隐蔽拐角!这只猫…难道上次就记住了她的路线?!而此刻崔政赫正跟在后面观察!
眼看就要走到拐角,暴露车辆的位置。林瑟曦当机立断,在一个三岔路口突然左转,与一直跟着她的小猫,以及后面可能跟着的崔政赫瞬间分道扬镳!
她快步走到主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看着拉开车门坐进来的这个全身包裹在诡异黑衣里、戴着光滑面具的“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紧了,眼神充满了警惕和不安。这打扮…怎么看都不像好人!打劫的?变态?他脑子里警铃大作,下意识就想踩油门拒载。
“师傅,” 一个刻意压低的、略显沙哑的男声(电子模拟)从面具下传出,“别紧张,玩cos的,刚结束活动。麻烦去紫荆壹号院。” 林瑟曦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
“cos?” 司机大叔狐疑地上下打量,心里嘀咕:cos什么?忍者?劫匪?这深更半夜的去紫荆壹号院那种顶级豪宅区?更可疑了!他犹豫着,手指已经按在了车门锁上。
林瑟曦看穿了他的顾虑,不再废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崭新的星国币,抽出十张鲜红的百元大钞(1000元),递到司机面前:“车费,不用找了。”
司机大叔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看着那叠诱人的钞票,又看了看后视镜里那个虽然诡异但似乎并无攻击动作的身影,内心的天平剧烈摇晃。最终,对提前收工和丰厚小费的渴望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他一把抓过钞票,迅速塞进兜里,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声音都洪亮了几分:
“好嘞!坐稳了您呐!紫荆壹号院是吧?马上到!” 他一脚油门,出租车汇入了夜晚的车流。
林瑟曦靠在冰冷的皮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面具下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她轻轻吁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具的边缘。
钱…真是个简单粗暴又无比好用的东西啊。它能轻易撬开紧闭的车门,也能…撬开更多通往真相和复仇的门缝。她闭上眼,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路还很长,车宰昊的“7”号组织,必须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