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川喝醉的那一次,也是暴君与他是第一次见面。
“阿远,我也是你的小川。”
这是暴君说的第一句话。
但楚奕辰没给他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在他意识混乱的初期,楚奕辰早有一手准备。
手腕一翻,早已备在袖中的特制牛筋绳索狠狠缠上文落川的手腕。
暴君也拼尽全力地挣扎,竟是一时间僵持住了。
“为什么,你怎么力气会这么大!?”
楚奕辰眸光一冷,不再留情。
也懒得跟他废话。
这种脑子里只有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人,是无法理解什么叫势均力敌的。
他用上巧劲与体重,将人狠狠掼倒在厚实的地毯上。
再用膝盖顶住对方后腰,利用短暂的压制间隙,迅速用牛筋索将还在试图反抗的手臂反剪到背后,死死捆住。
“楚奕辰,你给我放开!”
暴君剧烈挣扎,额角青筋暴起。
战无不胜的意识在这一瞬间被击碎,他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被压制住。
绳索深陷进皮肉,勒出红痕,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用那双被暴戾充斥的绿眸死死瞪着楚奕辰。
“你是我的,你为什么要反抗我?”
“楚奕辰,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只有我会爱你……”
“你明白吗?!”
楚奕辰喘着气伸出手,指尖轻颤地拂开文落川额前汗湿的卷发。
他的动作极尽温柔,却不是对着现在的 暴君。
“小川,我就在这里。”
“回来吧,好不好?”
“楚奕辰!!”
暴君要气疯了。
他,他怎么敢透过自己的眼睛去寻找那个懦夫!
他有什么好的,他有什么好的?!
楚奕辰从开始制服他到现在,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同自己说。
张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居然是对着那个被他压在意识里动弹不得的懦夫讲的?
而且就在他说完这两句话的瞬间,那个家伙居然动了?
暴君还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突然钻出脑海的一只手粗暴地拽了回去。
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在意识争夺战里赢过。
今天受到了一些外界因素的影响,暴君才趁此机会钻了出来。
结果楚奕辰把他结结实实捆起来之后,就再也没说过任何话。
暴君突然就觉得,自己费劲吧啦地和那个蠢货争身体的控制权相当无趣。
“若是成为我北苍王的王后,你将会有无尽的荣华富贵……”
刷啦。
楚奕辰头也没抬,翻开神话的下一页。
“你就没想过,他要是彻底消失……”
“那我就杀了你。”
楚奕辰语气平淡到不像说准备杀人。
“哼,你下得了手吗?”
暴君烦躁地踹了一脚椅子。
啧,只有提到那个蠢货,楚奕辰才愿意跟他讲话。
“阿远,你为什么就…”
“我不是你的阿远。”
楚奕辰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也不会变成你的阿远。”
他还记得自己梦中见到的那张脸。
当痛苦化做基石,麻木就成为了底色。
那个楚奕辰举剑自刎的时候,年岁也没有增长很多。
“啧……真没意思。”
暴君自觉无趣,闭上眼。
他脑袋一歪,整个人倒在了楚奕辰身上。
再度睁开的,是一双刚睡醒还犯着迷糊眼睛。
“……哥?”
“嗯。”
楚奕辰趁他没清醒,偷偷解开他身上的绳索。
“哥…我好痛……”
文落川隐隐记得,刚才好像在梦里跟谁打架来着。
他还打输了。
一醒过来还浑身痛。
尤其是脖子。
“大概是这两天没休息好,做噩梦了。”
楚奕辰替他揉了揉后脖颈,有些心虚地摩挲了一下那道他掐出来的红痕。
“嗯……哥,你还不睡吗?”
文落川打了个哈欠,没有在这个事情上纠结太多。
“准备休息了。”
楚奕辰拍了拍他的脑袋,问道。
“要留一盏灯吗?”
“……要。”
文落川抱着他的腰,语调不清地含糊着。
“哥……怕黑……要点灯。”
谁怕黑了。
楚奕辰轻笑一声,脱了外袍躺到他旁边。
文落川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吸很快又变得均匀绵长。
他再次沉入睡眠。
只是这次,眉头是舒展开的。
楚奕辰却没有立刻入睡。
他听着耳畔平稳的呼吸声,指间无意识地缠起一缕深褐色的卷发。
他在想,新手大礼包开出来的东西,是此刻内心最想得到的结果。
当时他想让文落川平静下来,获得了清心咒。
所以,他也想知道终局,才会得到那个窥视之镜吗?
楚奕辰看着一直放在案桌上的那枚小小铜镜,犹豫地伸出了手。
他……要去窥见自己的结局吗?
若梦魇中的自刎是原着中的结局,那他如今的结局又会是怎样?
咔哒。
【是否使用道具,窥视之镜(一次性)?】
【提示:该道具只可对一人使用一次。】
楚奕辰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中的镜子小心地放进文落川的手心。
【确认使用。】
【滴,使用成功。】
轻柔的提示音响起。
下一秒,楚奕辰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苍凉的山坡上。
或者说,这是片一望无际的草原,只是此刻恰逢冬季,草叶呈枯黄之势。
寒风卷着尘埃,吹的脸生疼。
楚奕辰往上走了几步。
不远处,亮晶晶的湖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而湖泊的旁边,正立着一块石碑。
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
上面用北苍和昭国的文字镌刻了两小行字。
“吾爱,楚奕辰”
“于嘉佑四年,长眠于此”
他死了。
楚奕辰对这个结果意外地平静。
既然原剧情的结局就是死亡,那他要是挣脱不开这命运的枷锁,结果大概也差不多。
他讽刺地冷笑一声。
…明年开春就是嘉佑四年了。
总部真是迫不及待想杀了他。
咔嚓,咔嚓。
有什么人踩着这些枯草靠近了。
楚奕辰转过身,随即瞳孔一缩。
一向挺拔的脊背此刻却佝偻宛如花甲老人,深褐色的卷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遮住他的大半张脸。
楚奕辰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文落川。
对了。
他正在看的,是文落川的结局。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那张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鲜活,只剩一片铅灰色的死寂。
翠绿色的眼眸空洞地倒映着那座冰冷的墓碑。
“……哥。”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楚奕辰的心上。
“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文落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满满的疲惫。
他像是在对墓碑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你不是说……要飞得很高,要当自由自在的风筝吗?”
他扯动嘴角,似乎想笑一下,却只形成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弧度。
“可是你食言了。”
“你留下我一个人。”
文落川不再看那墓碑。
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冷坚硬的石碑上。
楚奕辰想要干涉,想要抓住他的手。
但眼前的一切不过是窥视之境制造的幻影,他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无功。
“现在的昭国很好。”
“北苍……也很好。”
“新王已经选出来了。”
“五年,你离开我五年了。”
“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抽出匕首,狠狠地刺向自己脖颈跳动的脉搏。
鲜血迅速从脖颈喷涌而出,染深了他的衣袍。
文落川不自觉地抽搐几下,喉间发出不成音调的,破碎的呜咽。
最后的时刻,他伸出手臂,抱紧了那块石碑,静静阖上那双疲倦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