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的恐慌是从一天清晨的照镜子开始的。
镜子里那张脸,肤色黯淡得像是蒙了一层洗不掉的灰,原本零星几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雀斑,不知何时连成了片,颜色也加深成了难看的褐色斑点,分布在鼻翼和脸颊,活像沾了芝麻的煤球。
“我……我怎么这么黑了?”王默难以置信地用手指搓了搓脸颊,皮肤粗糙的触感让她心惊。
她试图用水冲洗,用上妈妈买的护肤品,却毫无作用。
那种黑,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带着一种被阳光过度灼烧后的枯槁。
学校里,曾经偶尔会因为她努力而投来善意目光的同学,现在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
调皮的男生甚至会背后叫她“黑妹”、“非洲来的”。
王默把头埋得更低,原本就因为成绩差而存在的自卑,如今叠加了外貌的焦虑,几乎要将她压垮。
与此同时,陈思思则陷入另一种困境。
课堂上,老师讲解的内容模糊不清。
她努力集中精神,那些曾经轻而易举就能理解的公式定理,现在却像滑不溜手的泥鳅,怎么也无法在脑海中停留。
这一次的随堂测验的试卷发下来,鲜红的“90分”刺得她眼睛生疼。
而讲台上,老师正在表扬:“这次测验,舒言同学依然是满分,文茜同学进步显着,96分,大家要向她们学习。”
陈思思死死攥着试卷,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抬头,看向舒言清瘦挺拔的背影,又猛地扭头,瞪向后方正漫不经心转着笔、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文茜。
凭什么?
舒言也就罢了,他一直是优等生。
可文茜!那个以前成绩垫底、只知道打扮惹事的文茜!她怎么可能考得比自己好?!
一个疯狂的念头窜上陈思思的心头,她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老师!我怀疑文茜作弊!她不可能考这么高分!”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陈思思和文茜身上。
文茜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抬起眼皮:“陈思思,考不过就污蔑人?要不要脸啊?”
“你!”陈思思气得脸色发白,“你敢说你不是作弊?!”
“行啊,”文茜站起身,走到讲台边,随手抽出一张空白的奥数卷子——那是老师准备给有兴趣的同学做提高训练的,“老师,既然陈思思同学不服气,那我就当着大家的面做这张卷子。也请陈思思同学一起,我们比比看,到底谁才是有真才实学,谁在……虚张声势!”
这充满挑衅意味的提议,将陈思思逼到了墙角。
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应战。
结果毫无悬念。
文茜下笔如有神,虽然速度不算最快,但思路清晰,步骤严谨,甚至用上了几种连老师都微微点头的巧妙解法。
而陈思思,对着那些复杂的图形和符号,大脑却像生锈的齿轮,运转艰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最终,她只勉强做出了几道基础题。
高下立判。
文茜将写得满满的试卷拍在陈思思面前,笑容张扬而解气:“看清楚了吗?陈大小姐?以后没证据,就别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陈思思看着那张试卷,又看看自己几乎空白的卷子,巨大的羞辱感和一种更深沉的、对自身智力急剧下滑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几乎站立不稳。
放学后,压抑了一天的怒火和委屈彻底爆发。
王默、陈思思和建鹏将独自回家的文茜堵在了学校后街僻静的角落。
“文茜!是不是你搞的鬼!”王默带着哭腔喊道,她指着自己明显变黑的脸,“我的脸……还有思思的成绩……一定是你用了什么邪恶的魔法!”
罗丽从王默身后飞出来,看着文茜肩头显出身形的茉莉,痛心疾首:“茉莉!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主人和思思?我们曾经是姐妹啊!”
亮彩也飞了出来,脸上带着焦急和难过:“是啊茉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以前在娃娃店不是相处得很好吗?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孔雀扶着几乎要气晕过去的陈思思,眼神锐利地看向茉莉,虽然没有说话,但质疑的意思很明显。
面对曾经的“姐妹”,茉莉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先看向总想当和事佬的亮彩,语气带着毫不留情的戳穿:“姐妹?我们被辛灵带到人类世界前,总共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所谓的姐妹情谊,不过是辛灵为了将我们捆绑在一起、共同对抗曼多拉而强行灌输的概念罢了。你真正了解我多少?我又了解你多少?”
亮彩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茉莉的目光转向罗丽,讥诮更深:“罗丽,高高在上的王族公主,你的爱心和同情心,只分给你的主人是吧?只许你用魔法行方便,就不许别人反抗?你的爱心,还真是……双重标准。”
罗丽的脸瞬间涨红:“你胡说!我们没有!”
“没有?”茉莉冷笑,“需要我提醒你,王默那本全对的数学题目的作业本,还有那次体测,王默居然跑了第一名?我不信没有你的功劳”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一直沉默但眼神怨毒的孔雀身上,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直刺要害:“还有你,孔雀。陈思思的冰雪,王默的火焰,哪个不是你‘借’来的?曼多拉是仙境臭名昭着的小偷,而你,被辛灵庇护在羽翼之下,倒是将这门艺术发扬光大了。怎么,现在主人脑子不好使了,偷来的力量也用不顺手了?”
“你闭嘴!”孔雀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尖声叫道,周身镜光剧烈波动,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慌和被戳穿秘密的恐惧。
陈思思和王默也震惊地看向孔雀,她们从未想过,自己的力量竟是……偷来的?
茉莉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愈发明显。
“看吧,所谓的叶罗丽战士,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不过是藏污纳垢。作弊,偷窃,双重标准……真是令人作呕的团结。”
他不再理会对面那群脸色煞白、心神剧震的“战士”和仙子,对文茜淡淡地说:“走了,跟这些虚伪的家伙,没什么好说的。”
文茜撑着伞,轻蔑地扫过失魂落魄的王默和陈思思,跟着茉莉,扬长而去。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把荆棘玫瑰伞下,暗红的花瓣虚影飘落,带着诱人堕落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