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润,拂过止水三人倚坐的青石旁。
空了的陶碗还留着灵鱼汤的鲜醇,赤灵鱼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细碎金光,方才被风卷落的金纹草碎末,还沾在溪明的衣角。
这顿以天地灵材为食的饱餐,让三人都摊在地上,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
消化的暖意从腹间漫开,像浸了温水的棉絮裹着四肢百骸,原本记挂着的星陨鸟,早被这股慵懒揉成了脑后云烟。
姜维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只手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另一只手叼着根修长的草茎,时不时用牙咬着扯两下,活像个刚抢完粮仓的顽童。
“七十七兄这手艺,真是绝了!”他打了个带着鱼鲜的饱嗝,草茎从嘴角滑落半截又被他叼回去,“不光好吃,还顶饱,我现在感觉能扛着棵树跑三里地,就是这会儿挪不动道儿。”
溪明靠在老槐树粗糙的树干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片飘落的槐叶。
他比姜维多了几分沉稳,却也没好到哪儿去,眉头舒展着,连平日里紧抿的嘴角都带了点松弛:“赤灵鱼的灵力本就醇厚,再配上金纹草调味和朱华菇熬汤,这股子灵气得慢慢化开才行。”
他试着动了动腿,却发现丹田处的暖流沉甸甸的,稍一用力就发沉,只好又靠了回去。
“要不。。。等消化完再找星陨鸟?”姜维突然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撒娇似的商量,“那鸟那么精,咱们现在浑身软乎乎的,真追上了也抓不住,我属实走不动道儿了!”
溪明原本想反驳“正事要紧”,可刚撑起身子,腹间的暖意就涌上来,腿像灌了铅似的重,只好又叹着气坐回去,无奈地瞪了姜维一眼:“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瞥见一旁的止水。
他靠在树荫最浓的地方,脑袋歪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呼吸均匀得像林间的风。
昨晚熬夜整理试验资料的倦意,早上赶着报名,再加上这顿撑到心口的灵食,让他沾着草叶就睡熟了,连额前垂落的碎发被风吹动,都没醒过来。
姜维和溪明对视一眼,也不再说话,各自找了块平整的草地盘腿坐下。
灵食的暖意顺着经脉缓缓游走,原本有些滞涩的灵力,竟像被温水冲开的蜜,顺着丹田往四肢百骸流去。
姜维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平日里修炼半个时辰才能炼化的灵力,此刻眨眨眼就融入经脉,速度比往常快了十倍不止。
溪明也暗自心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杂质正随着灵力流转,一点点往皮肤表面渗去,连多年没松动过的修为瓶颈,都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林间的光斑慢慢移动,从青石移到草地,又爬上老槐树的枝干,等溪明再睁开眼时,天边已经染了层淡淡的橘红,不知不觉,竟到了下午。
他刚想伸个懒腰,却突然皱紧了眉头。
浑身黏糊糊的,像裹了层湿泥,抬手一闻,一股带着腥气的酸臭味直往鼻腔里冲,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竟结了层灰黑色的泥壳,连指甲缝里都沾着细碎的泥粒。
“呕——”溪明没忍住,干呕了一声,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姜维还盘腿坐着,身上同样裹着层泥壳,活像刚从泥塘里捞出来的。
他强忍着恶心,走过去对着姜维的脑袋就敲了一拳。
“咚”的一声闷响,姜维猛地睁开眼,捂着后脑勺跳起来:“溪明你疯了?好端端打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他也闻到了那股臭味,低头一看自己满身的泥,瞬间炸毛,“你打我就算了,还往我身上抹臭泥巴?你等着,我非把你按在地上打!”
“我还想问你呢!”溪明也来了气,指着自己身上的泥壳,“是不是你搞的鬼?咱们之前再怎么闹,也没玩过这么恶心的把戏!”
“我搞的鬼?”姜维瞪圆了眼睛,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泥,“我从坐下消化就没起来过,怎么给你抹泥巴?”
溪明愣住了,眉头拧得更紧:“不是你。。。那是谁?”
两人又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再也忍不住了。
姜维一把扯下身上的泥衣,溪明也顾不上讲究,跟着脱了外套,两人抱着衣服就往不远处的湖边跑。
湖水清冽,刚跳进去时还觉得有点凉,可没过一会儿,暖意就从皮肤渗进来,连带着心里的烦躁都散了不少。
他们搓着衣服上的泥粒,还时不时冲着自己身上的泥,看着灰黑色的泥水顺着湖水流走,直到衣服重新露出原本的颜色,才爬上岸。
奇怪的是,刚上岸竟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浑身暖烘烘的,像裹了层薄暖玉。
姜维活动了一下胳膊,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连之前被溪明敲疼的后脑勺,都没了半点痛感:“哎?上午我淋湿时,我还觉得水凉,怎么现在一点都不冷了?”
溪明也试着运了运气,灵力流转的速度比下午修炼时更快了,连呼吸都带着股清甜的灵气:“不止是不冷,我感觉现在修炼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十倍。”
“可不是嘛!”姜维拍了下手,兴奋地说,“简直比坐火箭还快!浑身都轻得像要飘起来,舒服得不行!”
两人正说着,忽然瞥见树荫下的止水。
他还靠在那里睡觉,耳朵上戴着黑色耳机,身上不仅没有半点泥污,反而飘着股淡淡的草药香。
更奇怪的是,周围的小动物都围了过去,几只松鼠蹲在他的肩膀上,小兔子趴在他脚边,连平日里见人就飞的小鸟,都落在他的膝盖上,而在他胸口处,一只羽毛泛着星光的小鸟,正歪着头啄他的衣角,正是他们目标的星陨鸟。
姜维眼睛一亮,刚想喊“七十七快起来抓鸟”,就被溪明一把捂住了嘴。溪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别出声!打草惊蛇了,这鸟再飞了,咱们今天就白忙活了!”
姜维连忙点头,和溪明一起,踮着脚尖慢悠悠地往止水那边走,眼睛死死盯着他胸口的星陨鸟,连呼吸都放轻了。
就在这时,星陨鸟似乎醒了,但是又立刻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竟顺着止水的衣襟,一步步往他的嘴边挪去。
止水睡得正香,感觉到有东西蹭自己的嘴,下意识地抬手一抓,把星陨鸟捏在手里,往嘴里送了送,还轻轻咬了两口。
“七十七兄!嘴下留鸟!”姜维和溪明再也忍不住了,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止水猛地睁开眼,嘴里还含着星陨鸟的羽毛,低头一看,自己手里正捏着只泛着星光的小鸟,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抓着星陨鸟的翅膀不让它飞,一脸茫然地说:“什么情况?这鸟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还往我嘴里钻,想让我吃了它?”
“别管那么多了!快把它关起来!”溪明早就掏出了准备好的鸟笼,递到止水面前,笼子上还刻着防止灵鸟逃脱的符文。
止水反应过来,连忙把星陨鸟放进笼子里,“咔嗒”一声关上笼门。
直到星陨鸟在笼子里扑腾了两下,再也飞不出去,三人才松了口气,一起瘫坐在草地上,各自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吓死我了,”姜维拍着胸口,还心有余悸,“刚才我还以为,这鸟要从七十七兄嘴里飞出去呢!”
溪明也点了点头,看向止水:“话说回来,为什么星陨鸟会往你身上凑啊?它不是最怕生人吗?”
姜维也凑过来,盯着止水身上的草药香,又闻了闻自己身上残留的湖水味,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肯定是七十七兄搞的鬼!你是不是故意往我们身上抹泥巴,自己装干净,在身上喷香水或者用迷动物的药,引星陨鸟过来?”
“冤枉啊!”止水连忙摆手,哭笑不得地说,“我从中午吃完饭睡到现在,连眼睛都没睁过,怎么给你们抹泥巴?”他指了指两人放在一旁的湿衣服,“你们先把衣服穿上,光着膀子像什么样子?我帮你们烘干。”
姜维和溪明这才想起自己还光着上身,连忙把湿衣服递过去追问道:“那我们身上的泥巴是怎么回事?还有修炼速度变快,也是巧合吗?”
止水接过衣服,指尖凝起一缕淡淡的灵力,对着衣服轻轻一拂,水汽瞬间蒸发,衣服很快就变得干爽。
他把衣服递回去,托着下巴想了想:“应该是上午吃的灵食起了作用。我的金纹草和朱华菇能排出体内杂质,你们身上的泥巴,说不定就是从身体排出来的毒素和杂质。”
他心里却悄悄补了句:(也有可能是“泥巴人”身上本来就带的泥巴。。。这么算下来,他们排出来的杂质。。。额。。有点一言难尽)
“难怪我感觉浑身轻松!”姜维穿上衣服,活动了一下四肢,兴奋地说,“不光修炼变快了,连之前走路累的腿酸腰疼,都全好了!”
止水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这话说的,跟街边卖保养药的广告似的。”
溪明穿好衣服,又想起了刚才的疑问,看向止水:“可为什么你身上没有泥巴?咱们吃的灵食都是一样的啊。”
止水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总不能说,自己是只貔貅,吃进去的东西都会变成香香的排出来汗吧?
姜维还凑过来,往止水身上闻了闻,一脸好奇:“而且七十七兄身上还有股草药香,一点都不臭,跟我们之前完全不一样。”
“你变态啊!靠那么近闻我干什么?”止水连忙推开他的脑袋,清了清嗓子,掩饰住尴尬,“小时候我一直熬草药喝,体内的杂质早就排光了,身上的草药味,应该就是那些草药腌入味了。”
姜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溪明也没再追问。
三人看着笼子里的星陨鸟,又看了看彼此,忍不住都笑了。
谁能想到,找了半天的星陨鸟,最后竟自己送上门来,还差点成了止水的“点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