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点点头,正斟酌着该怎么许诺,比如灵石二百,灵根两份之类的……
但……一道苍老的身影先他一步迈出。
程方上前一步,朝一楼喝道:“诸位!”
“这位——”他指指身旁的赵凌,“是程某的前辈!——苏军团长!”
“今日,愿意为苏军团长参与赌斗的……”
“奖励……将与萧家同等!”
萧钰闻言,背心顿时一凉。
他不是傻子,瞬间明白了程老的意思,在这一个刹那,他就开始恼恨起自己——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着压这位苏军团长一头!
他赶紧上前附和道:“不错!程老爷子是我萧家首席客卿,他老人家说的话——”
“字字属实!”
“本次赌斗,纯属切磋!不是死斗!且双方奖励……都由萧家提供!”
“谁胜……谁就拿下这份四属性灵根!”
“纯当我萧家……为了结好苏军团长,而作的彩头!”
萧钰立刻将姿态放到最低。
稍感满意的程方这才眉梢向下,默然退后一步。
对他来说,胜负都不重要,他的目的是要苏军团长感觉自己这一趟来得值,让萧牧风感觉苏军团长为他尽了力……
让这位神秘的军团长……道心无憾……安心离去。
这样……就足够了。
萧钰微微弯腰,露出讨好般的笑,“军团长,等下,您只管选人就行!”
“喔……”
赵凌应了声,淡淡笑道:“好。”
无需感谢,这是对方应该做的。
一感谢……
反倒露了底。
他又瞄了一眼畏畏缩缩的萧狗子,眉梢上抬,在他心里,他是真心希望萧狗子上场的。
哪怕一招就败了,但至少,萧狗子就也算得上是一个敢豁出自己性命的人物了。
在这么一个连灵根都能买卖、黑得没边的世界,赵凌不觉得,凭借他这么一个‘苏军团长’的名号,就真能让这萧狗子一辈子混吃等死了。
但看到萧狗子那惨白的脸色……赵凌只能心头叹息……
他眼眸一动,将视线移向一楼,这一眼看去,眉头却渐渐皱起。
出乎他的意料,下方八宝楼的凡人豪客们似乎……还是不愿意为他出战。
赵凌嘴唇抿了一下。
他稍微细想一下,倒也能想通这里面的关节,毕竟他一条外乡来的强龙,哪里真的压得过萧家这地头蛇?!
赵凌目光一凝,这凡人赌斗,恐怕还是更适合解决当地的世家、宗门之间的矛盾。
他赵凌,可还没这么大的名气,能让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为他而战!
“诸位!”
眼见竟然无人响应,萧钰眼睛微微瞪大,担心这位苏军团长会觉得没面子,他立刻大声补充道,
“我萧家与苏军团长乃世交好友,此次赌斗……也只是博个高兴,”
萧钰拱了拱手,郑重道,“大家……尽请放心!”
赵凌闻言,轻轻一挑眉。
这萧家……倒还挺会做人的。
当然,也挺会……吃人的。
还是无人响应,赵凌看着一楼沉默不语的江湖人,甚至有几个都已经挪着步子,慢慢靠向边缘了。
他倒并不觉得尴尬。
即便萧钰如此保证了,这些江湖人士也不敢出战,只能说明……
这修真世家的信誉,着实很高啊!
赵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般的笑,走江湖的人,莫不是鬼精鬼精的。
即便是萧钰挑出来的那个看似豪迈、不拘小节的虬髯大汉方伦,赵凌也注意到,这大汉此刻,正小心地逡巡着一楼众人。
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不是什么粗人能有的。
赵凌眯着眼缝,再次看向抱着定渊刀的萧牧风。
此刻,他更希望萧狗子能挺身而出了。
“但这小子……”
赵凌心中一叹,
“怕萧家真是怕到了骨子里。”
这胆子……
都还没苏老的胆子大!
嗯???
想起苏老,赵凌眼睛一亮……
“程道友,”
赵凌嘴角勾起,转过身温和地朝程方笑道,
“借笔墨一用!”
……
程方也不知道这苏军团长是何用意,但立刻命令八宝楼掌柜拖过来一张桌子,在上面铺好上好的宣纸,以及顶级的笔墨。
赵凌站在桌子前,他刚刚看落宝铜钱的招牌,用的是隶书。
此刻,他也拿起狼毫,目光灼灼地盯着宣纸,随即挥毫,顷刻间,就落词一首!
……
“好!”一旁,张童看着赵凌写出的这词,眼瞳中精光大放,扇子一收,往掌心一打,大声喝彩道。
“苏军团长这词……写得好!”
程方袖口血迹已干,此刻,他一双老眼也看向赵凌写就的这词,随即,喟然一叹。
脑海中浮现出了当年,他一双铁拳,萧归宗一把灵霄剑,两人一起,同闯天泽大陆的岁月!
这一晃,都已经是悠悠百余年前的事了……
程方吸了口气,朝赵凌拱手道:
“不曾想,军团长竟是文武双全!”
赵凌搁下狼毫,拱手笑道:“二位真人,过誉了!”
赵凌请店小二提起他这副词,面向一楼,然后抱拳道:“诸位,若是哪位英雄愿意替苏某出战……”
他指了指这副词,从容道:“苏某身无长物,仅以……此词相赠!”
嗯???
词?
萧钰一呆。
这有什么用?
楼下更是一片哗然,一副词,就想要某为你送命?
“嗤!”
有几位好汉,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但转瞬即收,转而担心起自己刚刚那一笑,是否得罪了高人……
白衣文士装扮的张童,见此情况,摇头笑道:“一群草莽。”
“军团长!”
张童高声道,
“可否让张某为您吟诵此词?”
哦?
赵凌有些意外,他还打算自己念的,有金丹真人代劳,自是更好。
“当然可以,”他微笑抱拳道,“多谢张道友了。”
张童低头一礼,随即猛一抬头,用上金丹真气,顿时声如雷霆,雷音撼动八宝楼!
他震声吟诵道: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毛发耸。”
“立谈中,死生同。”
“一诺——千金重!”
“……”
一词出!
八宝楼内众人眼睛一怔,顿时只觉一股如江河入海的少年意气,朝自己扑面而来!
仿若眼前正有一人,手执三尺剑,匹马跃江湖!
……
二楼,萧牧风心头一震!
只觉定渊刀正在他怀中微微颤鸣。
他眼眶泛红,张了张嘴。
他想上去,他想拿着刀去跟这个方伦战上一场!
他想砍人!
他想砍萧钰!
他想砍萧淳!
他想为他爹娘报仇!
为师父陈渊报仇!
为陈璎报仇!
为他自己……
报仇!!!
萧牧风的头缓缓移动,越过张童,看向赵凌……
他嘴里……
依旧无声。
他的喉咙里,还是……发不出声音。
但他的脚,挪动了一下。
他想走过去,走到赵凌身边,告诉他:我来!
恰在此时,
“我来!”
一声断喝高呼响起。
有人请战?
一楼众江湖人顿时瞪大眼睛,纷纷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没有找到。
声音,不是来自一楼。
这时,一个蓝色身影从二楼飞身而下!
“砰!”的一声!
他砰然落地!
又站起身,仰头看向二楼。
他浓眉大眼,手持一根圆木棍,摘下象征自己家丁身份的帽子往地上一扔。
家丁李二深吸口气,仰头抱拳道:“苏军团长,在下李二——”
“愿替您出战!”
李二之前跟王管事一起,站在二楼雅间门外的时候,他是听到了的……
这场赌斗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切磋,而是一场……关乎萧狗子命运的豪赌!
李二咬了咬牙,眼眶发红。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出来……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敢站出来……
明明……
他还有一个守寡的老娘要养……
“为什么……”
李二两脚生根,如高山青松,心脏却如神人擂鼓,
“为什么我要……站出来???”
他死死咬着牙关,眼角瞟了二楼的萧狗子一眼,随即……
眼中的最后一丝迷茫散去。
“呼……”
李二深深吐出口气,右手如铁钳般握紧手中长棍,顿了一下地。
少年侠气……
死生同……
一诺……千金重!
大丈夫落子无悔!
来吧!
……
二楼,赵凌眨巴着眼睛。
李二?
好霸道的名字!
而且……这不是之前那个给萧狗子递包裹的家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