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宗家那间用于接待最尊贵客人的内堂,此刻静得能听到窗外竹筒叩石发出的清响,以及三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袅袅茶香早已冷却,却无人有心去品。波风水门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日向日足和日向日差兄弟二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余波久久未能平息。
日向日足端坐在主位之上,身姿依旧保持着宗家族长的威严,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紧蹙的眉头,却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废除笼中鸟?发挥白眼真正的战略价值?
这些想法何其大胆,又何其……诱人!
他并非迂腐守旧之人,身为族长,他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日向一族能真正强盛,而非仅仅维持着表面繁荣、内里却被陈规旧习束缚的虚架子。
然而,千年传承的族规、根深蒂固的宗分家制度,早已如同铁律般刻在每一个日向族人的骨髓里。
骤然废除笼中鸟,无异于掀翻整个日向一族存在的根基。
可以想象,族内宗家那些手握权柄、思想顽固的长老们会如何激烈地反对,甚至可能引发宗家与分家之间新的、更剧烈的矛盾与分裂!
这其中的风险,让他这个族长不得不慎之又慎。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的弟弟日差。
日差微微垂着头,侧脸线条紧绷,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白眼中,情绪复杂得难以化开。
有长久以来被咒印束缚的隐痛与屈辱,有对水门所言那番前景的微弱希冀,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植于心的、近乎本能的认命与戒备。
身为分家,保护宗家、维护传统是他的“天职”,即便这“天职”本身带给他无尽的痛苦。
‘宁次……’日足的心猛地一揪,想起那个尚在襁褓中、额头光洁却注定要被打上笼中鸟印记的侄儿。
那个孩子,眼神清澈,天赋似乎极佳,若生在宗家,必是继承日向衣钵、光耀门楣的不二人选。
可就因为他是分家,他的人生轨迹便已被注定,戴上笼中鸟的枷锁,永世护卫宗家。
这……真的合理吗?真的对日向一族的未来有益吗?
各种念头在日足脑中疯狂交战,利弊权衡如同走马灯般旋转。
一边是族规的沉重枷锁和可能引发的动荡风险,另一边是水门描绘的、解放全族潜力、迈向真正强大的辉煌未来,以及……内心深处那份对弟弟及其子嗣的愧疚与不忍。
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
终于,日向日足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抬起头,原本眼中的挣扎与犹豫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他看向水门,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四代目大人,您的见解……确实发人深省,甚至撼动了我日向一族千年的认知。
此事关乎全族命运,空口无凭,难以决断。
请随我来,我带您去一个地方。
一个唯有历代宗家族长才有资格踏入的禁地。”
“兄长!”日差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赞同,“那里是日向一族的核心秘所,供奉着先祖的遗训和……笼中鸟的原始卷宗!
从未有外姓之人踏入过!这……这不合规矩!”
日足抬手,制止了弟弟的话,他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四代目并非寻常‘外人’,他是木叶的火影,未来更将是雏田的父亲!他与日向一族的羁绊已然深厚。更何况……”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分量,“若四代目真能为我族指出一条真正光明的未来之路,破除一些积弊,那么这规矩,破一破又何妨?我意已决。”
日差看着兄长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意,嘴唇动了动,最终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只是袖中的手悄然握紧,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日足起身,示意水门跟上。
三人穿过宗家大宅层层叠叠的回廊和守卫森严的庭院,越往深处走,气氛越发幽静肃穆。
最终,他们来到宅邸最深处一面毫不起眼的、爬满了青苔的古老石壁前。
日足双手飞速结出几个复杂的手印,同时将自身的查克拉以一种独特的频率注入石壁某处。
嗡——
石壁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幽深漆黑的石阶通道。
一股混合着陈年尘埃、古老卷轴和某种特殊查克拉残留的、冰冷而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请随我来,四代目。”
日足率先步入通道,水门毫不犹豫地跟上,日差则沉默地紧随其后,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尽管他的内心早已波澜万丈。
通道两侧的石壁上镶嵌着散发微弱荧光的特殊矿石,提供了些许照明。
走了约莫数分钟,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
石窟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色泽黝黑、质地非金非石的古老石碑。
石碑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属于远古时期的晦涩符文和图案,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威压。
这里,便是日向一族真正的核心禁地,记载着家族最原始秘密的所在。
日足走到石碑前,神情肃穆,带着无比的敬意。
他指向石碑中段一大片明显与周围古老基底不同的区域:“四代目,请看。这部分,记载的便是‘笼中鸟’咒印的设立初衷、施展方式以及……它所蕴含的‘意义’。”
水门凝神望去,仔细阅读着那些古老的文字。
上面的内容与他所知并无太大出入。
强调保护宗家、防止白眼外流、维系血脉纯正、确保家族秩序……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合情合理”,都是为了家族的延续与稳定。
但水门的目光何其锐利,尤其是在飞雷神之术的修炼中磨砺出的、对空间和能量细微差别的感知力,让他瞬间就捕捉到了不协调之处。
这片记载着笼中鸟信息的区域,其石碑的材质色泽、符文雕刻的深度与风格,虽然极力模仿,但与石碑其他部分那种历经千年岁月沉淀出的浑然一体、古朴沧桑的感觉相比,显得……过于“新”了,而且有一种刻意雕琢的僵硬感,仿佛是在原有的古老碑文上,强行覆盖了一层新的内容!
“日足族长,”水门的声音在寂静的石窟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指向那一片区域。
“请您仔细看这片区域的边缘,还有这些符文的纹理走向。您不觉得……它与整块石碑的气息,有些格格不入吗?”
日足闻言,心中一凛,立刻凑近前去,几乎将白眼都开启了,仔细审视着水门所指的地方。
起初他并未看出异常,但随着水门的引导,他越看越是心惊!
确实!那片区域的石材细微的颗粒感、符文末尾收笔的力道与韵味,与上下左右的原始碑文存在着极其细微、却绝不该有的差异!
就像一件古老的珍宝上,被后人笨拙地打上了一个崭新的补丁!
“这……这怎么可能?!”日足的声音带上了难以置信的颤抖,“历代族长传承,从未提及碑文有被改动过的迹象!”
“因为无人敢于质疑这被视为铁律的祖训。”
水门一针见血地道,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而且,改动者手段极为高明,若非对时空和能量波动极其敏感之人,绝难发现。但这瞒不过我。”
他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的、带着飞雷神术式特性的查克拉,并非为了破坏,而是为了感知和共鸣。
“请允许我尝试一下。”
日足犹豫了片刻,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水门的指尖轻轻触碰到那片“新”区域的边缘,那缕精妙的查克拉如同最灵巧的探针,缓缓渗入石碑之中。
他闭目凝神,全力感知着其中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和结构差异。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双眼,湛蓝的眸中精光爆闪:“果然!这层碑文之下,覆盖着东西!”
他不再犹豫,双手猛地按在石碑之上,低喝一声:“解!”
一股强大却极其柔和的查克拉如同水波般涌入石碑,并非暴力破坏,而是精准地作用于那层后来覆盖的、与原始石碑连接最为脆弱的能量节点上!
咔嚓——咔嚓——
一阵细微的、如同蛋壳破碎般的声响在石窟中回荡。
在日足和日差震惊无比的注视下,那块记载着笼中鸟“正当性”的石碑表层,竟然如同风化的泥壳般,寸寸碎裂,簌簌落下,露出了被掩盖其下的、真正古老而原始的碑文!
那上面的文字更加古老晦涩,却透着一股磅礴而威严的气息,仿佛来自遥远的始祖。
两人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来,越读,脸色越是苍白,最后更是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那被隐藏的原始碑文,彻底颠覆了他们对“笼中鸟”的认知!
其上明确记载:“笼中鸟”之术,其最初的目的,绝非用于区分宗家分家、禁锢族人!
它原本是一种极其强大的惩戒性封印术,专门针对那些背叛家族、残害同族、或企图将白眼之力用于邪道的极恶之徒!
其目的是剥夺他们的白眼之力,或将其控制、囚禁,以防危害整个族群,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最终制裁手段!
碑文甚至强调,日向一族的力量源于血脉的共鸣与团结,而非压榨与恐惧。
真正的强大,在于不断发掘白眼潜能,培养强者,同心协力,共御外敌!
而将“笼中鸟”扭曲为宗家控制分家、从孩子一出生就施加永恒诅咒的工具,完全是后世之人出于维护自身权力和狭隘私利,对始祖初衷的彻底篡改与背叛!
“原来……原来如此……”
日向日足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充满了无尽的荒谬与悲愤。
“千年以来……我们日向一族……竟然一直奉行着一套被篡改的、扭曲的祖训?我们引以为傲的、维系家族秩序的根基……竟然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一个……禁锢了无数天才、让我们一族固步自封千年的……枷锁?!”
日向日差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额头,那里正是“笼中鸟”咒印所在之处。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委屈和一种信仰崩塌后的巨大空虚!
原来,他从小到大所承受的一切屈辱、牺牲和无奈,他所被迫接受的“命运”,竟然源于一场卑鄙的篡改和无数代的愚昧遵循?!
“呵……呵呵……哈哈哈……”
日差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自嘲,最终化为无声的哽咽。白眼周围青筋暴起,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有无尽的悲怆在胸腔中回荡。
水门静静地看着陷入巨大冲击和痛苦中的兄弟二人,没有出言打扰。他知道,需要给他们时间消化这足以颠覆人生的真相。
良久,日足率先从巨大的震撼中强行镇定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他弯腰,亲手将弟弟日差扶起。
“日差……”日足的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对不起……这么多年,是兄长无能,是历代宗家……对不起所有分家的族人!”
日差抬起头,看着兄长眼中那毫不作伪的痛悔与决心,心中冰封的某处,似乎悄然融化了一丝。
日足转向水门,深深地鞠了一躬:“四代目大人,今日之恩,日向一族没齿难忘!
若非您洞若观火,我族恐怕还将在这错误的道路上沉沦千年!
您不仅指出了我族发展的歧路,更揭开了这最沉重的真相!”
他直起身,目光灼灼,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变革!必须彻底的变革!笼中鸟这道错误的枷锁,必须从日向一族身上彻底解除!
这不是请求,而是我作为现任宗家族长,必须承担的职责和历史使命!”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会立刻召集所有宗家长老和分家代表,公开这份被篡改的原始碑文!
任何敢于阻挠改革、坚持错误旧制者,都将被视为家族的叛徒,依真正的祖训处置!”
然而,他话锋一转,眉头又微微蹙起:“但是,四代目,笼中鸟咒印传承千年,其解除之法恐怕极为复杂困难,甚至可能……早已失传。
即便我们有心废除,又该如何实际操作?强行解除,是否会危及被施术者的生命?”
这也是日差最为关心的问题,他立刻抬头看向水门。
水门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他沉稳地点了点头:“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强行解除必然风险极大。
但请放心,木叶拥有整个忍界最顶尖的封印术大师和……最前沿的科技研究力量。”
他看向日差,目光真诚:“日差上忍,请你放心。
解除笼中鸟,将是木叶科学研究院接下来的最高优先级项目之一。
我会亲自督促大蛇丸院长,集中最优秀的科研人员和封印术专家,组建专项课题组,以最快的速度、最稳妥的方式,攻克‘笼中鸟’的安全解除方案!
我以火影之名向你们保证,绝不会让任何一位日向族人因解除咒印而受到伤害!”
“至于白眼的全新发展方向……”水门继续道,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远程战略狙击、超视距战术引导、大规模战场精确感知与调控……这些构想,我会让奈良鹿久牵头,成立一个专门的战术开发小组,与日向一族的精英们共同研讨,制定出详细的训练大纲和装备研发计划。
木叶的资源将全力向日向一族倾斜,帮助你们尽快完成转型,将白眼的真正威力,彻底释放出来!”
这一刻,日足和日差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幅全新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日向的忍者不再局限于近身柔拳,而是如同幽灵般潜伏在战场之外,白眼洞察一切,超远的忍具或查克拉武器精准地消灭关键目标。
或者高踞指挥节点,统筹全局,成为战场上绝对的掌控之眼……那才是日向一族应有的姿态!
那才是真正匹配“木叶最强瞳术”之名的力量!
希望如同炽热的火焰,迅速驱散了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和悲愤。
日足与日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决心与期待。
“四代目大人!”日足再次深深鞠躬,语气充满了感激与敬服,“日向一族,必将全力支持您的领导!从今日起,日向将为木叶的强大,贡献出我们全部的力量与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