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寒风刺骨。
京西大营的火光渐渐被甩在身后,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硝烟味,却仿佛粘稠地附着在身上,挥之不去。
似锦和谢云樊带着一队精锐的东厂番子,押解着那名被擒的黑甲头目,策马疾驰在返回京城的官道上。马蹄声急促,打破了深夜的死寂。
青黛亲自带着两名心腹,押着被堵住嘴、捆得结结实实的黑甲头目,走在队伍中间,神情警惕。
“殿下,督主,”一名东厂探子从前路折返,压低声音禀报,“前方三里,官道两侧山林茂密,地势险要,恐有埋伏。”
谢云樊勒住马,眯眼看向前方黑黢黢的山影,眼中寒光闪烁:“果然……他们不会让我们轻易回去。”
似锦神色平静:“意料之中。人证在手,他们狗急跳墙了。”
“怎么办?”青黛看向似锦,“硬闯?”
“不。”似锦摇头,“对方有备而来,硬闯伤亡太大。而且必须确保人证安全送达京城。”
她看向青黛,目光锐利:“青黛,你带两个人,押着犯人,走西边那条废弃的樵夫小道,绕路回京。那条路隐秘,知道的人少。”
“殿下!”青黛一惊,“那您和督主……”
“我和九千岁,走官道。”似锦语气斩钉截铁,“吸引他们的主力。”
“不行!太危险了!”青黛急道,“奴婢怎能丢了殿下自己走!”
“这是命令!”似锦打断她,声音不容置疑,“人证的安全,至关重要!只有你亲自押送,我才放心!”
青黛看着似锦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咬牙道:“是!奴婢……遵命!殿下保重!”
她深深看了似锦一眼,不再犹豫,招呼两名心腹,调转马头,带着犯人迅速消失在官道旁的岔路密林中。
“我们也该动身了。”似锦看向谢云樊,“给他们演一场好戏。”
谢云樊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
他一挥手:“所有人!加速前进!注意警戒!”
“是!”
队伍再次启程,速度更快,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
果然,刚进入那片险要的山谷地带——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如同暴雨般,从两侧山林中倾泻而下!目标明确,直指队伍中央的似锦和谢云樊!
“敌袭!保护殿下!督主!”东厂番子厉声大喝,迅速结阵,用盾牌护住核心!
“夺夺夺!”箭矢钉在盾牌和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力道极大,显然是强弓硬弩!
紧接着,数十名黑衣蒙面的杀手,如同鬼魅般从林中扑出!他们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攻势凌厉,招招致命,远比京西大营那些乱兵要精锐得多!
“杀——!”喊杀声震天。
东厂番子虽也是精锐,但猝不及防之下,阵型被冲散,瞬间陷入苦战,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护着殿下!冲出去!”谢云樊长剑如龙,挡在似锦身前,剑光闪烁,瞬间劈翻两名冲上来的杀手,他眼神冰冷,杀气四溢。
似锦被护在中央,手持短剑,目光冷静地观察着战局。她没有慌乱,这种场面,她经历过太多。
对方的攻势,比预想的还要猛烈,人数也更多。显然,幕后之人是铁了心要在这里将他们全部灭口。
“不能恋战!”似锦低喝,“向山谷出口冲!”
“跟我来!”谢云樊会意,一剑荡开面前的敌人,护着似锦,朝着山谷出口的方向猛冲,东厂番子拼死断后。
然而,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出口方向,竟然也出现了埋伏,前后夹击。
“该死!”谢云樊骂了一句,眼中戾气暴涨,“冲不过去!退!往山上退!”
他当机立断,护着似锦,转向旁边一条陡峭的山路。
东厂番子边战边退,伤亡惨重。
杀手们紧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
山路崎岖,马匹难行。众人只得弃马步行,且战且退。
鲜血染红了山路,惨叫声不绝于耳。
东厂番子一个个倒下,人数越来越少。
谢云樊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口,但他依旧死死护在似锦身前,如同疯魔般,剑法愈发狠辣,每一剑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杀得那些杀手也一时不敢过分逼近。
似锦跟在他身后,呼吸急促,但眼神依旧冷静。她手中的剑也染了血,解决了很多试图从侧翼偷袭的杀手。
【阿锦!这样下去不行!】阿若在她脑海里急得跳脚,【对方人太多了!再拖下去,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我知道。”似锦心中回应,目光扫过四周陡峭的山崖和茂密的丛林。
她在寻找生机!
*
不知厮杀了多久,天色微明。
谢云樊和似锦身边,只剩下最后三名浑身是血的东厂番子,且个个带伤。
而追兵,依旧有二十余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他们被逼到了一处悬崖边上。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云雾缭绕,寒风呼啸。
退无可退!
“上官似锦!谢云樊!束手就擒吧!”一名杀手头目狞笑道,“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谢云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喘着粗气,将似锦护在身后,眼神如同濒死的野兽,扫过步步紧逼的杀手,最后落在似锦脸上。
他的声音,因为力竭和受伤,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
“殿下……怕吗?”
似锦抬起头,看向他。晨光熹微中,他苍白的脸上沾满血污,那双狭长的凤眸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决绝,有疯狂,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她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有九千岁在,本宫有何可怕?”
谢云樊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他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却又带着几分释然和狂放的笑容!
“好!好一个有何可怕!”
他猛地一咬牙,用尽最后力气,荡开面前的攻击,转身,一把拉住似锦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纵身,朝着那云雾缭绕的深渊,一跃而下!
“殿下!督主!”最后两名番子目眦欲裂!
杀手们冲到崖边,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面面相觑。
“这么高……跳下去必死无疑!”头目冷哼一声,“算他们识相!省得我们动手!撤!”
杀手们迅速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悬崖上,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重的血腥气。
以及,那两名侥幸存活、却满心绝望的东厂番子。
殿下和督主跳崖了?
这……如何向陛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