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山路蜿蜒曲折,人迹罕至。队伍一行十余人,昼伏夜出,尽量避开官道和城镇,行进速度虽慢,却胜在隐蔽。
一连数日,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北境山地,进入相对平缓的丘陵地带时,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这日午后,队伍正穿过一片茂密的松林。林深树密,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松脂和腐叶的气息。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喝声和兵器碰撞声!
“前面有动静!”一名东厂番子低声道。
谢云樊和似锦对视一眼,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停下,隐入树丛之中。
透过枝叶缝隙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两拨人马正在对峙。
一拨人,约莫二三十个,穿着五花八门的粗布衣服,手持刀枪棍棒,个个凶神恶煞,将另一拨人团团围住。被围住的那拨人,看起来像是一支小型商队,有七八辆骡车,十几个护卫打扮的人正拼死抵抗,但显然寡不敌众,地上已经躺倒了好几个,情况岌岌可危。
“是山匪劫道。”谢云樊眯起眼,声音冰冷。这种场面,在北境边陲并不罕见。
“头儿,看!那边还有辆马车!好像挺有钱!”一个眼尖的山匪发现了隐在树丛后的似锦等人,虽然他们衣着普通,但马匹和装备一看就不是凡品。
山匪头目是个身材高壮、脸上带着刀疤的女人,她闻言转头看来,眼中闪过贪婪之色:“爹的!今天运气不错!肥羊扎堆了!兄弟们!把那边的也给我围了!一个都别放跑!”
呼啦啦!几十个山匪立刻分出一半,朝着似锦他们藏身的地方冲了过来!
“保护殿下(督主)!”侍卫们立刻拔刀出鞘,将似锦和谢云樊护在中间,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眼看一场血战不可避免!
谢云樊眼中杀机毕露,手已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以他们这些人的身手,解决这群乌合之众的山匪,并非难事。
但就在这时,似锦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谢云樊疑惑地看向她。
似锦目光扫过那些山匪,又看了看远处那个易守难攻的山寨方向,低声道:“杀了他们,容易。但会打草惊蛇。”
谢云樊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群山匪在此地盘踞多年,对地形了如指掌。而且,他们刚刚在官道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若是在这里大开杀戒,消息很容易走漏出去,引来真正的敌人。
“殿下的意思是?”谢云樊挑眉。
“混进去。”似锦言简意赅,“端了他们的老巢,或许还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
山匪消息灵通,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接触,说不定能探听到一些关于北境残党或者京城动向的蛛丝马迹。而且,端掉一个为祸一方的土匪窝,也是为民除害。
谢云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玩味。这倒是个大胆又有趣的主意。他看了一眼似锦那张易容后依旧难掩清丽的脸,又看了看那群如狼似虎的山匪,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
“可以。”他低笑一声,“不过得换个身份。”
他凑近似锦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道:“你,扮作胆小怕事、结巴寡言的倒插门商人。我,是你那…泼辣强势、公老虎一样的夫侍。”
似锦:“……”
【噗——!!!】阿若在她脑海里笑喷了,【公老虎?!谢云樊你对自己认知很清晰嘛!哈哈哈!】
谢云樊不等她反对,立刻对周围侍卫厉声道:“都听着!收起兵器!从现在起,我们是路过此地的商人!她是东家(指似锦),我是她夫侍!谁要是敢泄露半个字,坏了大事,提头来见!”
他语气森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卫们虽然心中古怪,但不敢违逆,齐声低应:“是!”
此时,山匪已经冲到了近前,将他们也团团围住。
“哟!还挺识相!知道反抗没用?”刀疤女匪首扛着大刀,得意洋洋地走过来,目光在似锦和谢云樊身上扫来扫去,尤其在看到谢云樊那即便易容也难掩风姿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芒,“这小郎君长得倒是不错!细皮嫩肉的!”
谢云樊眼中寒光一闪,但立刻压下,他上前一步,将似锦挡在身后骂道:“呸!瞎了你的狗眼!敢打我的主意!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从江南来的绸缎商!我妻主家里有的是钱!识相的赶紧让开!不然等我们的人到了,把你们这破山寨夷为平地!”
他这一番连骂带吓,气势十足,倒真把那些山匪唬得一愣,但眉眼精致绝艳,难掩姝色。
似锦配合地缩在谢云樊身后,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一副胆小如鼠、全靠“夫侍”出头的窝囊样子。
那畏惧演得惟妙惟肖。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演戏,尤其是这种戏码,索性就演个最简单的——害怕,缩起来。
刀疤女匪首被谢云樊骂得有些懵,又看似锦那副怂包样,顿时信了七八分。这种组合她见多了,有钱的妻主懦弱无能,厉害的夫侍当家作主。
“哼!有钱?”刀疤女匪首冷笑,“有钱更好!统统带走!上山!让寨主发落!”
她一声令下,山匪们一拥而上,将似锦、谢云樊以及他们的“伙计”(侍卫们)全部捆了,连同那支被劫的商队一起,押着往山寨走去。
*
山寨建在半山腰,易守难攻。栅栏高耸,哨塔林立,颇有规模。
一行人被推推搡搡地带进聚义厅。
厅内灯火通明,上首虎皮椅上,坐着一个身材更加魁梧、面容凶悍的女寨主。她旁边,还坐着几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人物。
“寨主!肥羊!大肥羊!”刀疤女匪首兴奋地禀报,“是一伙江南来的绸缎商!还有一队过路的!都挺有钱!”
女寨主目光扫过下方众人,最后落在被谢云樊“护”在身后、瑟瑟发抖的似锦身上,又看了看虽然被绑着却依旧挺直脊梁、眼神不善的谢云樊,咧嘴一笑:“哟?还是对儿有意思的?小郎君,你这妻主,不太顶事啊?”
谢云樊故意沉脸:“放屁!我妻主只是胆小!她对我可好了!你们敢动我们一根汗毛,江南柳家绝不会放过你们!”
他一口一个“妻主”,叫得无比顺口,听得似锦嘴角微抽,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柳家?”女寨主挑眉,“没听说过。”
“哼!孤陋寡闻!”谢云樊嗤笑,“江南首富柳家都没听过?我们这次是去北境探亲,带的都是上等货色!价值万金!你们要是识相,拿了赎金放我们走,大家相安无事!要是敢乱来……哼!”
他这番半真半假的恫吓,加上那副“护妻心切”的泼辣劲,反而让女寨主和几个头目有些将信将疑。江南富商,确实不好轻易得罪,万一真惹来大麻烦……
“先把他们关起来!严加看管!”女寨主挥挥手,“等查清楚他们的底细再说!”
“是!”
似锦和谢云樊等人被分别关进了山寨后院的几间土牢里。
牢门关上,看守的土匪走远。
谢云樊立刻收敛了那副模样,走到牢门边,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似锦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色恢复平静。
“演技不错。”她看了谢云樊一眼。
尤其是那声“妻主”,叫得真是情真意切。
谢云樊耳根微不可察地红了一下,冷哼一声:“彼此彼此。”
她那怂包样,也挺像那么回事。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计划,第一步,成功。
接下来,就是摸清这山寨的底细,然后……里应外合,端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