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樱学院的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缓缓流淌。
似锦的生活极其规律:上课、刷题、背书、参加各种竞赛培训。
她像一块永不饱和的海绵,疯狂地汲取着知识,目标明确——考上最好的大学,拿到京市户口,彻底独立。
而她的同桌莫云樊,则继续扮演着“混世魔王”的角色,只是收敛了许多,不敢再动手动脚,但那张嘴依旧闲不住。
这天自习课,似锦正埋头背诵一篇艰涩的古文,声音低而清晰。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莫云樊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目光黏在似锦专注的侧脸上。他听着她清冷的声音念着这些“之乎者也”,觉得无聊透顶,又莫名觉得……有点好听?
他忍不住凑过去,打断她:“喂,小冰山,背这玩意儿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你看本少爷,不学无术,不也活得挺滋润?”
似锦的背诵声戛然而止。她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莫云樊莫名有点心虚。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莫家产业庞大,但并非固若金汤。市场竞争激烈,技术迭代迅速,坐吃山空,终有尽时。”
她顿了顿,看着莫云樊微微愣住的表情,继续道:“你现在可以依靠家族,但十年后?二十年后?若家族有变,你拿什么立足?靠你那些玩乐的手段?”
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说教,没有指责,更像是一种基于事实的陈述和提醒。
莫云樊被她问得一怔,随即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学霸,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生鱼忧患,死鱼安乐嘛!本少爷乐意当条快乐的死鱼,不行啊?”
似锦:“……”
她看着莫云樊那副油盐不进、吊儿郎当的样子,沉默地收回了目光,重新低下头,继续背诵她的古文,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噗——!生鱼忧患,死鱼安乐?!这什么鬼才理解!阿锦!他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阿若在她脑海里笑得打鸣。
似锦没理会,只是加快了背诵的速度。
莫云樊见她不再搭理自己,反而觉得有点不自在。他以为她会继续“教育”他,或者至少反驳他几句,没想到她就这么放弃了。
他等了一会儿,见她真的不再开口,忍不住用笔帽戳了戳她的胳膊:“喂?”
似锦没反应。
“小冰山?”他又叫了一声。
似锦依旧埋头背书。
莫云樊心里那股别扭劲更重了。他凑近些,压低声音:“你怎么不说了?”
似锦终于再次抬起眼,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嫌弃?
“说什么?”她问。
“就……刚才那些啊?什么坐吃山空,什么立足之本……”莫云樊有点不爽,“你不是挺能说的吗?”
似锦看着他,沉默了两秒,然后吐出四个字:
“你是朽木。”
莫云樊:“……?”
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骂他是不可雕的朽木?!
一股邪火瞬间窜起!他莫云樊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骂他!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全班同学侧目。
他死死瞪着似锦,却见她已经低下头,继续旁若无人地背书,根本无视他的怒火。
莫云樊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看着似锦那副冷冰冰、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发现自己竟然无可奈何!
打?不想打。
骂?人家根本不搭理。
耍横?好像也没什么用。
他憋着一肚子火,愤愤地重新坐下,把书本摔得啪啪响。
教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似锦低低的背书声和莫云樊粗重的喘气声。
过了好一会儿,莫云樊忽然觉得没劲。
非常没劲。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似锦。她背得极其认真,侧脸线条柔和而专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
他忽然想起她刚才的话。虽然难听,但好像有点道理?
他莫云樊,难道真要做一辈子靠家里的纨绔?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落在自己面前崭新得连名字都没写全的课本上,鬼使神差地,伸手翻开了第一页。
“香木。”他盯着课本,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老子是香木。”
然后,他破天荒地,拿起笔,开始看题。
虽然没看两分钟就开始走神,但至少是个开始。
全班同学:“!!!”
莫少…看书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如烟更是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莫少居然因为陈似锦一句话就开始学习了?!这怎么可能?!
*
不久后,全国高中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京市选拔赛开始报名。似锦毫无悬念地获得了参赛资格,需要离校参加为期一周的封闭式培训和最终选拔。
出发那天,似锦收拾好行李,平静地和同学们道别。
林雪薇有些不舍:“似锦,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似锦点了点头:“谢谢。”
她走到莫云樊桌前时,脚步顿了顿。
莫云樊正趴在桌子上,用后脑勺对着她,一副“老子在睡觉别烦我”的样子。
似锦看了他两秒,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教室门口,莫云樊才猛地抬起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巨大的烦躁和空虚。
这一周,没人给他扇巴掌了,没人用看苍蝇的眼神看他了,也没人用那种气死人的平静语气提醒他“好好学习”了……
操!怎么这么不习惯!
接下来的几天,高三(一)班的气氛格外压抑。
莫云樊少爷的心情显然极其糟糕。他不再睡觉,也不再骚扰任何人,只是阴沉着脸,坐在座位上,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比平时更加可怕!
同学们见到他都绕着走,连大气都不敢喘。
陈如烟几次试图凑过去,用她精心伪装的“心声”嘘寒问暖:
【莫少看起来心情不好呢,是不是因为姐姐不在?唉,姐姐也真是的,去参加比赛也不跟莫少说一声……莫少别难过啊,至少还有我陪您呢……】
然而,她的“心声”刚传递过去,莫云樊就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地扫向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烦躁:“滚远点!吵死了!”
陈如烟吓得脸色煞白,泫然欲泣地跑开了。
莫云樊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现在听到那种假惺惺的声音就反胃!还是小冰山好,虽然冷,但至少真实!
他盯着旁边空着的座位,越想越气,越想越不自在。
最后,他猛地站起身,在全班同学惊恐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他决定去找点事做。
比如……
去看看竞赛培训基地在哪?顺便视察一下工作?
嗯,这个理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