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清癯老者,其目光如无形的天秤,一遍遍掂量着眼前三位突兀出现的“道君境”强者。
云凝身上那种与周遭本源气息若有若无的契合与排斥,交织出难以言喻的玄奥感,让这位镇守了“碎星屿”边城“归墟城”不知多少万年的南宫墨丘长老,本能地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与困惑。
道君境强者虽罕见,但在这浩渺帝域,尤其是靠近外域虚空乱流之地,并非绝无仅有。然而像云凝这般,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仿佛自成一方天地雏形,隐隐有凌驾于帝域森严规则之上的气韵,他却从未见过。
更令他心惊的是,那层护住她们的“无形之罩”早已敛去,但其存在的余韵,仿佛仍在虚空残留着一丝淡到极致、却又坚韧到足以隔绝天威的“界”之力。
这绝非寻常道君境的手段!莫非是隐匿了修为的大能?南宫墨丘心中念头飞转,脸上却丝毫不敢怠慢。能坐镇归墟城这等外域门户要地,自然深谙权柄尊卑之道。
在南宫帝族的疆域内,哪怕对方可能更强,也必须首先由南宫家定下规矩!
几乎在云凝三人周身空间彻底稳固的瞬间,南宫墨丘便已收敛起惊疑,率先一步跨出,身形瞬间跨越那片浮空星陆边缘的虚空,稳稳落在距离云凝等人前方三丈之处。这一步跨得极其精准,既保持了足够的安全距离以示尊重,又足以形成隐形的威慑——他是此地主事者。
他身后的两名铁塔般的劲装战将石岩、石岬兄弟,更是如同一对沉默的山岳,无声息地紧跟着,分列墨丘长老身后半步左右,厚重的战甲上符文流转,隐隐形成掎角之势,锐利的眼神寸步不离地紧盯着云凝三人,尤其是那位始终平静、气场核心的玄衣女子。
“在下归墟城镇守长老南宫墨丘,率副将石岩、石岬,恭迎三位大人驾临我南宫帝族疆域。” 墨丘长老拱手作揖,声音清朗中带着一股金石撞击般的穿透力,在这星陆悬浮、星河璀璨的背景中回荡,其姿态在恭敬中透着一丝世家大族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仪。
月情感觉到那股迫人的气息毫无反应。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血脉的翻腾,悄然调转离域心法,将自己与这片更加原始、沉重的大道气息进行艰难的融合与适应。她上前半步,并未逾越云凝的身影,但也恰到好处地将知意挡在自己侧后方,对墨丘长老敛衽还礼,动作娴静端庄,是标准的、古老的世家礼节,声音清越平静:
“墨丘长老、两位将军客气。小女子月情,此为我家小姐凝云,月情心思细腻,此刻临时用了化名。我等久闻至尊帝域风光殊异,更慕南宫帝族威仪赫赫,恰好小姐修炼闲暇,意欲游历四方,增长见闻。初临贵地,见这天穹壮阔,星陆瑰丽,帝脉星河浩瀚如斯,果真名不虚传,令人叹为观止。”
她语气平和自然,将云凝的行踪定位为“闲暇游历”,既符合“道君境大能”的身份,在帝域,道君也是不多的,也显得合情合理。
墨丘长老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符文刻刀,在月情脸上和动作上短暂停留。对方这古礼极其标准,带着一种岁月沉淀后的韵味,绝非小门小派可比。
而那位被称为“小姐”的玄衣凝云,依旧未发一言,只是透过那层轻纱,平静地“望”着墨丘,或者说,是“望”着他身后那片悬浮着无数古建筑和浮空堡垒的巨大“龟甲星陆”——归墟城。
她的目光平静得可怕,仿佛这初次见面的沉重威压和对方试探性的审视,不过是拂面的一缕微风。
“原来是凝云大人、月情大人。”墨丘长老顺着月情的话锋,目光最终落回云凝身上,言语依旧客气,但内里的探寻更深了几分,“凝云大人雅兴,游历诸天,实乃幸事。能光临我南宫帝族,更是使我归墟城蓬荜生辉。两位大人的气息深邃若海,想必道行高深莫测。只是……” 他话锋微微一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与“关切”,“帝域广袤无垠,规则之力与外域大不相同,本源威压沉重。尤其是我归墟城地处边陲,毗邻外域乱流,城中环境颇多喧嚣混杂之处,鱼龙混杂。寻常市井客栈,莫说清净雅致,便连最基本的阵法规格,也难与道君身份相符,恐有诸多怠慢,令大人不悦。”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首先点明帝域规则不同,对方初来可能需要适应,暗含审视之意;其次指出归墟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和环境的“复杂”,暗示此地乃是战略要地,管控严格;最后将对方的修为身份抬得极高,道君岂能住破客栈?从而顺理成章地抛出目的。
果然,墨丘长老微微躬身,姿态放低了些许,显得更为诚恳:“为免唐突贵客,怠慢了凝云大人,老夫斗胆提议,不如请大人移驾,暂且屈尊在我南宫家族于归墟城中的一处别院行宫歇息?那行宫虽简陋,却也布设有专门接引帝脉星辉、汇聚精纯本源灵气的聚星引脉大阵,更为清净安适,也更便于大人感悟我帝域大道运转的些许奥妙。几位大人意下如何?”
这番话的核心意思就是:别住外面了,太乱太差,我们也不放心,来我们的地盘住,我们“保护”你,也“方便”看着你。所谓的“感悟帝域大道”,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约束和监控?
石岩、石岬两位副将尽管沉默,但气息更加沉凝,目光更加锐利,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这是在等待对方的反应,也是在施加无形的压力——这是南宫帝族的地盘,我们的安排,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当然,形式必须是“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