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凝神望去,那道纤细枯槁的光影,已经变成视界尽头一个灼眼到撕裂瞳孔、刺破空间的点!其速度之快,竟在极速折跃的虚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久久不散的惨白色真空通道——那是空间规则被强行打碎、碾过、还来不及愈合的狰狞伤口!
“快!封锁所有传送点!道君级以下不得靠近!”南宫烈目眦欲裂,他那沧桑威严的面孔第一次因难以置信而扭曲!夫人此刻爆发出的速度,哪里像一个道源初期?那是燃烧神魂血肉、以命换路才能换来的刹那璀璨!她在赌命!为了那跨越星海的冥冥中……唯一所求!
道君长老燃烧大道本源,瞬息横跨空间节点。但澹台灵裳燃烧的,似乎是比大道本源更深沉的东西——烙印在血脉里的本能引力。那引力无视距离法则,死死锚定了归墟城中那个初绽的血脉坐标。
归墟城,听涛别苑静室。
南宫镇天那瞬间的惊怖僵直还未来得及缓释,恐怖的威压已如实质的海啸般重重叠叠挤压而至!
墙壁上的高阶隔音、隔绝神念的防御法阵如同被点燃的纸片,骤然亮起刺眼欲盲的符文,随即在哀鸣中片片碎裂!
静室顶部的结界如泡影般轰然炸开!碎裂的晶芒如同下了一场冰冷的星屑雨!
门扉在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力下,直接向内爆碎!
“母亲!”
一声惊骇悲鸣,一道身影几乎在碎裂飞溅的玉门残片遮蔽视线之前跌撞进来!
不是走,是跌撞!
像一颗用尽一切力道后被强行抛入目的地的流星,枯瘦单薄的身体在空中失去了所有控制,裹挟着撞碎门扉的巨大力道,重重砸向静室中央冰冷的聚灵玉台边缘!
“拦住她!”月情和知意本能尖叫,体内灵力不要命地狂涌而出!两人身影瞬间化作屏障,企图拦截。
那枯瘦的身影仿佛根本无视她们的存在,甚至无视了那坚实无比的聚灵玉台。她以一种近乎自毁的姿态,重重磕在坚硬的玉石棱角之上!尖锐的撞击让那单薄的躯体整个剧烈地向上弹起,随即又软软地向着一侧滑落、倾倒。
砰!
沉闷得令人心悸的撞击声后,是压抑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冻结。
飞溅的玉尘碎屑簌簌飘落,勾勒出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形轮廓,蜷缩在冰冷的玉台根部。身上灰扑扑的旧法衣被方才的亡命奔逃拉扯得破碎不堪,几处地方撕裂开来,露出下面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皮肤。左肩赫然撕裂了一道大口,暗红的血珠缓慢地渗出,顺着肩臂流淌而下,在她身下的白玉石地上蜿蜒开几道细细的、刺目的红线。
她不动了。
不是昏迷,却比昏迷更令人窒息。所有亡命的疯癫、燃烧的炽热,都在这一撞中熄灭了躯壳的余烬。只有那肩膀伤口的血,还在无声地提醒着方才的惨烈。
静室内,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南宫镇天身形剧震,扶住玉台边缘的手指几乎要嵌进玉石里,双目赤红,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云凝呼吸停滞,她直直地看着那个蜷缩在血泊旁的身影,那气息如此枯败死寂,却又散发出一种无法言喻的、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并随之脉动的微弱共鸣。
蜷缩在冰冷石地上的身影,在所有人目光焦灼的凝滞中,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仿佛骨骼摩擦的声响。
她动了一下。
极慢,又极艰难。纤瘦的手臂颤抖着抬起,五指死死扣住身下光滑冰凉的石面,那指甲翻折、渗出鲜血的指关节显出一种濒死的执拗。那如同风中枯枝的脊柱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一寸寸、一厘厘地绷紧、弓起、牵引着整个肩背向上……
“咳……”
一口带着气泡的暗色淤血毫无征兆地从她枯白的唇间涌出,溅在前襟破碎的衣料上,开出几朵更为不祥的锈红。
这剧烈的咳呛似乎用尽了最后积蓄的气力,她猛地抬起头!
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孔上,沾染着尘土、血迹、冷汗的混合物。但那乱发下露出的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重燃的眸子!
里面似乎有亿万年的寒冰在瞬间被点燃焚尽!没有半点枯槁和死寂,只有一种纯粹到剔透、炽热到要将虚空点燃的滔天洪流!那是跨越星河、穿过死寂、甚至穿透了时间与遗忘的壁垒,最终寻回至宝的本能!
那双燃烧着星核爆裂般光焰的眸子,仿佛有着撕开神魂的引力,瞬间就死死锁住了静室玉台边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目光锁定的刹那,静室内所有人的神魂都清晰无比地感知到了那股力量——那是源于血脉尽头的牵引,不容悖逆的宿命归途。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动着,每一次微小的翕张都耗尽了生命余烬的力量。细小的尘埃混合着汗珠沿着她急剧颤抖的枯瘦下颌滚落。干裂起皮的唇瓣费力地绷紧、张开,再张开……
喉咙深处发出一种仿佛被沙砾重重磨砺的、破碎不成调的气息摩擦音。
一个音节,艰难地、无比清晰地挤了出来:
“…我…的…”
喉间的鲜血倒涌回去,窒息般的声音闷在胸腔里隆隆作响。她猛地仰起一点脖子,如同濒死的天鹅最后一次对天空的呼唤,眼神固执地、近乎贪婪地死死攫住前方的身影。
下一个字,带着全身心的祈求和最终的确认,终于冲破了咽喉撕裂的阻碍,在这死寂的静室中清晰地炸开:
“——女…儿——!”
声音微弱而嘶哑,如同秋叶在疾风中的最后一记战栗,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神魂之上,震得月情和知意浑身一颤,南宫镇天魁梧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
云凝站在那里,所有的血液、所有的感知、所有的理智,仿佛在这一刻完全被那双燃烧的眸子、这破碎而执拗的呼唤抽空了。一个“娘”字早已在她唇齿间呼之欲出,仿佛被压抑了亿万年的激流将要冲破最坚固的堤坝,带着滚烫的岩浆般的热度灼烧着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