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风号”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滑入被标记为“破碎棱镜”的星域。甫一进入,舰长李振和所有船员便感受到了一种与“维度乱流”截然不同的异常。
这里没有狂乱的色彩风暴和扭曲的空间褶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破碎感”。
仿佛有一面横亘星海的、无边无际的巨镜在此地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击碎,留下了无数大小不一、边缘锐利、缓慢飘移的空间碎片。这些碎片如同万花筒中的玻璃棱镜,将远方的星光折射、分解成无数道扭曲、断续的光带,使得整个星域的光影都显得支离破碎,充满了一种怪诞而危险的美感。
更诡异的是此地的灵韵环境。星瞳通过远程灵韵连接,将自己的感知共享给“聆风号”。在她的“视野”中,这片星域的灵韵并非混乱,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割裂”状态。不同的空间碎片内部,灵韵的属性、密度、甚至时间流速都可能截然不同,彼此之间被无形的、锐利的“边界”隔开,如同一个个独立的、互不相容的灵韵牢笼。
“规则破碎带……物理常数在不同碎片间跃变……”随舰的规则学家,一位名叫埃莉娜的奥术师,看着面前疯狂跳动的数据,脸色发白,“舰长,我们必须极其小心,一旦误入不同规则的碎片,舰船结构可能会瞬间崩解!”
李振舰长,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兵,沉稳地点头:“保持最低功率,跟随星瞳大人的灵韵指引。我们的目标是定位求救信号源,不是探险。”
“聆风号”如同在布满无形刀刃的迷宫中小步穿行。星瞳的灵韵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限制,那些破碎的灵韵边界严重干扰了她的探查范围。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延伸出灵韵触须,感知着前方相对“安全”的路径,并全力捕捉着那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
信号的源头似乎就在这片破碎区域的深处,但其位置飘忽不定,仿佛也在随着空间碎片的移动而改变。
航行变得异常缓慢而煎熬。每一次微小的航向调整都需要经过精密计算,避开那些规则迥异的碎片。有几次,舰船几乎是擦着那些无形的“边界”掠过,护盾与边界摩擦激起的灵韵火花,让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数个小时后,就在众人精神高度紧张之际,那微弱的求救信号突然变得清晰了一瞬!
“……阻止……它们……不能……让‘火种’……落入……‘窃贼’之手……”
一段更加清晰的意念碎片传来,带着无尽的焦急与绝望!
“窃贼?”星瞳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烁光提到的“窃火者”!
“信号源锁定!左前方,那个最大的、呈现暗红色的空间碎片内部!”零的子程序迅速完成了定位。
那是一个堪比小型行星的、不规则的暗红色空间碎片,其表面荡漾着水波般的纹路,内部似乎隐藏着什么。与其他碎片不同,这个碎片的灵韵波动相对稳定,并且……隐隐散发出一丝与求救信号同源的、古老而衰败的气息。
“靠近侦查,启动最高级别隐匿。”李振下令。
“聆风号”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块暗红色碎片。随着距离拉近,他们能看到碎片表面那如同血管般蔓延的、暗淡的能量脉络,以及中央区域一个巨大的、如同伤口般的撕裂口,那里正是相对稳定的灵韵波动的源头。
就在舰船即将穿过撕裂口,进入碎片内部时,异变陡生!
一道幽暗的、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阴影,如同鬼魅般从另一块碎片后面悄无声息地滑出,径直朝着暗红色碎片的撕裂口冲去!那阴影的形态并非“肃正协议”的暗金构造体,也非“神圣净化者”的洁白舰船,而是一种……流动的、不定形的黑暗,其表面偶尔闪过几丝诡异的、如同灰烬余烬般的暗红色光点。
“那是……什么?”观测员失声惊呼。
那不定形黑暗似乎也发现了“聆风号”,但它并未理会,只是加速冲向撕裂口,仿佛它的目标也是内部的求救信号源!
“不能让它抢先!”星瞳的意念传来,“拦截它!”
“聆风号”的灵韵偏转护盾功率瞬间提升,舰首的小型“万象织机”衍生炮口亮起,一道凝练的、蕴含混沌灵韵的光束射向那不定形黑暗!
然而,令人惊愕的事情发生了。那混沌灵韵光束在接触到不定形黑暗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被其无声无息地“吞噬”了!不定形黑暗的表面只是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速度丝毫不减!
“能量攻击无效?!”李振舰长瞳孔一缩。
那不定形黑暗已经一头扎进了暗红色碎片的撕裂口!
“跟进去!小心!”星瞳催促道,她感觉到碎片内部传来的求救信号陡然变得急促而惊恐!
“聆风号”紧随其后,冲入撕裂口。
内部景象豁然开朗,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里并非自然形成的空间,而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殿堂遗迹!穹顶高耸,由某种未知的黑色石材构筑,布满了断裂的柱子和倒塌的雕像。殿堂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已经熄灭多年的祭坛。祭坛上方,悬浮着一个微弱闪烁的、由纯粹灵韵构成的复杂立体符纹——那正是求救信号的来源!
而那个不定形黑暗,此刻正停留在祭坛前,其流动的躯体延伸出触须般的结构,试图抓向那个灵韵符纹!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祭坛的周围,散落着数具形态各异的尸骸!有的像是穿着古老铠甲的巨人,有的则是能量形态生命的残留光斑,甚至还有一些类似“灵韵猎手”的暗金色碎片!它们似乎在此经历了极其惨烈的战斗,同归于尽。
“阻止它!”星瞳能感觉到,那个灵韵符纹中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火”之意念,与烁光提到的“窃火者”之名隐隐对应!
“聆风号”再次开火,这一次使用的是物理弹幕和奥术禁锢力场。弹幕穿过不定形黑暗,依旧效果甚微,但奥术禁锢力场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让它的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
趁此机会,星瞳远程操控“聆风号”外部加载的、由她亲手编织的试验型“灵韵捕获网”——一张由太初本源灵韵丝线编织而成、闪烁着星辉的大网,罩向了不定形黑暗和那个灵韵符纹!
这一次,不定形黑暗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它似乎对这张蕴含“创造”与“生命”本源力量的网极其忌惮,猛地收缩,放弃了抓取符纹,转而化作一道幽影,试图遁走!
但“灵韵捕获网”已然落下,虽然未能完全困住它,却从其边缘“撕扯”下了一小片流动的黑暗物质!
那不定形黑暗发出一阵无声的、却让所有人灵魂颤栗的尖啸,彻底融入殿堂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惊魂甫定,“聆风号”缓缓降落在祭坛旁。埃莉娜规则学家立刻开始扫描周围环境,李振则指挥陆战队员谨慎警戒。
星瞳的灵韵聚焦在那个悬浮的灵韵符纹上。符纹感受到她太初本源的靠近,光芒微微闪烁,传递出最后的、如释重负却又充满悲伤的意念:
“……后来者……感谢……你的……援手……”
“……‘观察者之眼’……的……碎片……守住了……”
“……小心……‘窃火者’……它们……盗窃……文明……的……‘可能性’……滋养……自身……”
“……‘火种’……已……微弱……交给……你了……”
“……‘肃正’……与‘窃火’……皆是……大敌……”
意念到此,彻底消散。那灵韵符纹的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化作一点微小的、温暖的金色光粒,缓缓飘向“聆风号”,融入了星瞳远程连接的灵韵之中。
一瞬间,星瞳感觉到自己的太初本源似乎壮大了微不可查的一丝,并且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关于“守护”的明悟。这枚“观察者之眼”的碎片(或者说其残留的“火种”),似乎认可了她。
“检查那些尸骸!”星瞳压下心中的波澜,下令。
经过初步分析,结果令人震惊。那些尸骸中,除了未知种族的,赫然有类似“神圣净化者”风格的铠甲碎片,也有“灵韵猎手”的残骸,甚至还有几具尸骸的能量残留,与那“不定形黑暗”同源!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三方,甚至四方势力的大混战?”李振舰长感到难以置信。
埃莉娜则从一具类似净化者的铠甲碎片中,提取到了一段残留的、濒死前刻印的信息:
“……誓死守卫‘观察者’遗产……阻止‘窃火者’染指……”
“……‘肃正’的走狗……为何也在此……”
“……它们的目标……也是‘火种’?”
“……宇宙的……真相……”
信息残缺不全,却透露出惊人的信息!“观察者”、“窃火者”、“肃正协议”,这三方似乎都围绕着所谓的“火种”(可能指文明潜力、可能性或某种本源力量)在进行着争夺!而这片“破碎棱镜”星域,这处遗迹,很可能就是某个古老战场的一部分!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星瞳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心悸,仿佛有更大的危险正在逼近,“收集所有能带走的样本,尤其是那片‘窃火者’的残留物!”
“聆风号”迅速行动,收集了部分有价值的尸骸碎片和那片被撕扯下的黑暗物质,立刻掉头,沿着原路小心翼翼地撤离。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暗红色碎片,回到破碎棱镜区域后不久,一股庞大、冰冷、充满绝对秩序感的灵韵波动,如同潮水般从星域深处席卷而来!
是“寂灭之巢”!而且,比“枯萎星旋”那个更加庞大,更加令人窒息!
“被发现了!全速撤离!”李振舰长吼道。
“聆风号”将引擎功率推到极致,凭借着灵韵隐匿系统和星瞳的指引,在无数破碎的空间碎片间亡命穿梭。后方,那冰冷的灵韵波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紧追不舍,数道灰色的探测波束几乎擦着舰尾掠过……
一场在破碎迷宫中的死亡追逐,就此展开。
而“聆风号”带回的,不仅仅是险死还生的经历,更是一个彻底颠覆联盟对宇宙认知的、关于“观察者”、“窃火者”与“肃正协议”三方角逐的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