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星辰秘境。
林风盘膝而坐,周身气息不再如之前那般微弱摇曳,而是如同深潭之水,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难以估量的深沉。他面前悬浮着三样物事:一枚散发着温和星辉的玉佩,是星瞳临行前所赠;一缕极其微弱、不断试图扭曲挣扎的灰暗气息,是他以莫大代价,从之前与“冥骸”意志交锋的残留中,强行剥离封印的一丝属于“寂”的秩序碎片;最后,则是一小捧闪烁着银色光点的尘埃,那是“噬界之灵”湮灭后留下的、蕴含生命与秩序信息的珍贵遗泽。
他的伤势远未痊愈,道基上的裂痕依旧触目惊心,强行催动力量依旧会带来针扎般的剧痛。但他等不了那么久了。
“清道夫”的一瞥,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着他时间的宝贵。而“放逐星渊”那头失去枷锁的疯兽,更是迫在眉睫的威胁。
他首先引动了那捧银色光尘。点点星辉般的光尘融入他的体内,并未直接修复道基,而是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滋润着他近乎干涸的本源,抚平着神识因为承受过多负面情绪而产生的暗伤。这股力量温和而纯净,带着无数文明最后的祝福,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对法则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缕灰暗的“寂”之碎片上。这是此行最大的风险,也是最大的机遇。他需要炼化这缕源自“清道夫”程序、却又被“冥骸”污染扭曲的秩序之力,从中汲取能弥补自身本源损伤的东西,并更深层次地理解“终结”的法则。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逼出一滴淡金色的本命精血,混合着磅礴却谨慎控制的鸿蒙星力,缓缓包裹向那缕灰暗气息。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那灰暗气息剧烈地挣扎起来,散发出冰冷的、抗拒一切的秩序波动,试图侵蚀、同化林风的力量。一股源自宇宙终末的、令人心悸的寒意顺着能量连接逆向传来,让林风本就布满裂痕的道基再次发出痛苦的呻吟。
林风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依旧沉静。他并未强行镇压,而是引导着自身“衍化”的道意,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剖析、理解这缕碎片中蕴含的法则结构。
“秩序……抹除……重启……”
“冰冷的程序……执行……”
“错误……痛苦……污染……”
碎片中蕴含的信息断断续续,充满了矛盾。既有“清道夫”那绝对冰冷的逻辑底色,又掺杂着“冥骸”被扭曲折磨后产生的痛苦与混乱,更有一丝……仿佛程序运行出错般的“滞涩”感。
林风捕捉到了这丝“滞涩”。这正是“冥骸”意志侵入后造成的“bUG”,也是他能够炼化这缕碎片的关键!
他集中所有神识,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那“滞涩”之处,以自身“衍化”之道,模拟出与之相悖却又能暂时共存的“变化”频率。
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他的脸色时而苍白如纸,时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反噬。
不知过了多久,那缕灰暗气息的挣扎渐渐平息,其核心处那一点绝对的冰冷秩序,被林风以巧力暂时“隔离”,而外围那些相对松散、蕴含着一丝“冥骸”痛苦本源和程序错误信息的部分,则被他小心翼翼地抽取、炼化。
当最后一丝驳杂的气息融入己身,林风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但气息反而顺畅了许多。道基上那些最细微的裂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本源确实得到了一丝弥补。更重要的是,他对“终结”法则的理解,尤其是对其“程序性”和“可干扰性”的认知,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丝明悟。
“原来如此……‘清道夫’也并非全知全能,它的秩序,同样存在被‘异常变量’干扰的可能……”
他看向身旁那枚星瞳留下的玉佩,温和的星辉似乎与他刚刚领悟的、那一丝源自“寂”碎片的冰冷秩序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极致的生命祝福与极致的死亡秩序,在这一刻并非绝对的对立。
……
就在林风于秘境中争分夺秒恢复与悟道的同时,外界联盟的“星门计划”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巨大的星门环体已完成了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建造,磅礴的能量在其中流淌,扭曲着周围的空间,使得那片星域看起来如同透过晃动的水面观察景物,光怪陆离。
然而,就在进行一次关键的、模拟超远距离坐标锁定的高负荷测试时,异变发生了!
嗡——!!!
星门环体猛地一震,其核心处镶嵌的“时空源核”碎片和“时空之沙”骤然爆发出远超设计极限的光芒!一道不受控制的、粗大无比的空间能量洪流从环体中喷涌而出,并非射向预定坐标,而是如同失控的利剑,狠狠劈向了不远处的虚空!
刺啦——!
虚空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长达数万公里的、不规则的空间裂缝!裂缝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电弧般的能量乱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和混乱的法则波动!几艘靠得太近的工程舰瞬间被卷入裂缝,连警报都没能发出就消失不见!
“能量过载!核心稳定器崩溃!”
“空间锚定失败!产生不可控空间裂痕!”
“紧急切断能源!所有单位撤离!”
指挥中心乱成一团,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云霄。
负责星门项目的弗拉基米尔脸色铁青,奥术长袍无风自动:“怎么回事?!计算模型明明通过了所有验证!”
零的虚拟形象在数据流中急速闪烁:“检测到未知的高维时空扰动力介入!干扰源……无法锁定,其波动特征与‘清道夫’意志残留有百分之十七的相似度!”
“清道夫?!”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是它无意间散发出的波动干扰了星门?还是……它已经开始有意地阻挠联盟的行动?
无论是哪种,这都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星门计划被迫暂停,所有精力转向稳定那道可怕的空间裂缝,防止其进一步扩大,吞噬更多星域。联盟寄予厚望的“希望之桥”,出师未捷,便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消息传回,刚刚因为林风苏醒而稍显振奋的联盟士气,再次跌落谷底。
……
“放逐星渊”外围,负责监控的“深渊之眼”前哨站。
观测数据如同雪片般传来,每一份都让人心惊肉跳。
“目标区域引力常数持续异常攀升!”
“空间褶皱密度达到危险阈值!”
“检测到多次高强度、无规律的法则风暴爆发!”
“‘冥骸’本体能量辐射强度,较之前提升百分之三百!并且……仍在持续增强!”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失去了核心意志约束的“冥骸”,其力量正在以一种失控的方式疯狂增长,放逐星渊这个“囚笼”已经摇摇欲坠。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下一秒彻底爆发,还是会先因为内部的力量冲突而自我崩溃——但无论哪种结果,对临近的联盟而言,都将是灾难性的。
林风和星瞳并肩立于“深渊之眼”主控室内,看着星图上那片代表放逐星渊的、已经变得如同沸腾岩浆般刺眼的区域。
“它撑不了多久了。”星瞳轻声道,银色眼眸中满是忧虑。
林风点了点头,他的气息依旧带着伤后的虚弱,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我们不能等它出来。必须在它最混乱的时候进去,找到彻底解决它的方法,或者……至少弄清楚,‘清道夫’为何要将它‘放逐’于此。这背后,一定有其原因。”
他转头看向星瞳,递还了那枚星辉玉佩:“谢谢,它帮了我大忙。”
星瞳接过玉佩,感受到其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韧性,她看着林风,眼中充满了信任与决绝:“准备好了吗?”
林风深吸一口气,体内那七颗经过初步修复、更显深邃的星核武装缓缓旋转起来,一丝新领悟的、介于秩序与变化之间的奇异波动在他周身弥漫。
“走吧。”
他轻声道,
“去会会那个……被宇宙遗忘的囚徒。”
两道流光,一者星辉璀璨,一者紫芒内敛,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毅然决然地射向了那片连星光都为之扭曲、吞噬的终极深渊。
联盟的命运,文明的星火,能否在终末降临之前,找到延续的缝隙,尽系于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