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跳跃,尤其是借助一个能量濒临枯竭、导航系统近乎报废的古老设施进行的随机跳跃,绝非什么舒适的体验。那感觉就像被投入了一个由无数破碎镜面和混乱色彩构成的漩涡洗衣机,肉身与灵魂被粗暴地撕扯、折叠、再胡乱地拼接在一起。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所有意义,只剩下纯粹的、令人疯狂的失序。
林风死死守住识海中一点清明,【道衍星穹】之境本能地运转,试图在绝对的混乱中维系自身存在的锚点,将剧烈翻滚的内宇宙和几近溃散的肉身强行稳定下来。他感觉到零的精神波动如同风中残烛,铁疤那强悍的肉身也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而主动融入跳跃井作为引导核心的幽,其气息更是微弱到了极致。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撞击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伴随着零一声压抑的痛哼和铁疤粗重的喘息,那令人疯狂的撕扯感终于消失了。
林风重重摔落在冰冷的、略带弹性的金属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又是一口淤血涌上,却被他强行咽了回去。他第一时间挣扎着半跪起身,混沌领域艰难地张开,警惕地扫视四周。
入目之处,并非预想中的危险绝地,也不是什么生机勃勃的新世界,而是一片……死寂的黑暗与冰冷。
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封闭空间内。头顶是弧形的、望不到边际的黑暗穹顶,隐约能看到一些早已熄灭的、如同星辰般的指示灯。脚下是同样望不到边的暗色金属地板,布满了厚厚的宇宙尘埃。空气稀薄到了极点,温度低得足以瞬间冻结凡人血液,但对于他们这等修为而言,尚可承受。
唯一的光源,来自远处墙壁上几块巨大的、已经破裂的观察窗。窗外,是永恒不变的、点缀着稀疏星光的深邃黑暗——他们似乎是在某个漂浮于宇宙中的、巨大的废弃空间站或者星舰残骸内部。
“咳咳……他娘的……这比跟那铁疙瘩打一架还难受……”铁疤挣扎着爬起来,独眼环顾四周,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那唾沫刚落在地上就凝结成了冰晶。他身上的泰坦符文黯淡得几乎看不见,气息萎靡。
零的情况更糟,她半倚在一块突起的金属结构旁,灰色法袍多处破损,嘴角挂着血迹,脸色苍白得透明。奥术师的身体强度远不如体修,刚才的空间跳跃几乎让她去了半条命。她艰难地取出几瓶药剂灌下,开始默默调息。
林风迅速检查了一下自身状态。内宇宙中几颗星辰布满了裂痕,混沌灵力消耗殆尽,神魂也传来阵阵虚弱感。但他顾不得仔细调养,目光立刻投向蜷缩在自己袖口、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的幽。
幽的阴影星光变得极其淡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它为了启动跳跃井,几乎耗尽了本源。
林风毫不犹豫,将从百卉星域得到的、仅剩不多的【青木之心】源液,小心翼翼地渡了一缕极其精纯的生命本源过去。温暖的生命能量如同甘泉,缓缓浸润着幽近乎枯竭的核心,它那淡薄的阴影终于稳定了下来,传递出一丝微弱但清晰的感激意念。
“我们……这是在哪?”零虚弱的声音响起,她抬头看着那破裂的观察窗外的星空,“这里的星图……很陌生,不在我已知的任何星域记录中。”
铁疤走到一扇巨大的破裂观察窗前,向外望去,除了黑暗和遥远的星光,什么也看不到。“像个被遗弃的铁棺材。感觉不到任何能量波动,连星墟那种无处不在的混乱法则这里都没有,死寂得吓人。”
林风也走到窗边,凝视着外界的黑暗。他的神识如同触须般向外蔓延,但很快就遇到了无形的壁垒——这个空间站或者星舰残骸的外部,似乎笼罩着一层极其强大的、隔绝内外的力场或者空间屏障,使得他的神识无法探出太远。
“我们可能……漂流到了一个未知的、被遗忘的时空缝隙,或者某个上古遗迹的内部。”林风沉声道,“这里很安静,暂时没有发现危险。我们先尽快恢复伤势和力量。”
三人各自找了一处相对完整的地方,开始全力运功调息。在这完全未知的环境下,保持状态是生存的第一要务。
林风盘膝坐下,心神沉入近乎干涸的内宇宙。与寂尘执事的激战,强行衍化寂灭之力,共鸣机械废渊法则,最后又经历凶险的空间跳跃,对他的消耗是前所未有的。内宇宙中一片狼藉,星辰黯淡,法则脉络紊乱。
他小心翼翼地引动着《万古星辰诀》,汲取着周围空间里那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宇宙能量,同时调动内宇宙本身微弱的生机,开始缓慢地修复着创伤。
时间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风将内宇宙中最严重的几条裂痕勉强稳定住,灵力恢复了一两成时,他忽然心有所感。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识海深处,那一直沉寂的、与“原始星辰之心”有着神秘联系的——星辰珠!
自从在星海与幽冥教大战,初步修复星辰珠,并获得寻找其他碎片和文明火种的使命后,星辰珠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沉寂的温养状态,只有在靠近其他碎片或者特殊机缘时才会有所反应。
而此刻,在这片死寂、陌生、仿佛被宇宙彻底遗忘的角落,星辰珠竟然自行发出了微弱但持续的……嗡鸣与温热!
这种反应,并非遇到危险时的警示,也非接收到文明火种信息时的共鸣,而是一种……类似于“归家”般的亲切与吸引!
林风猛地睁开双眼,混沌色的眼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怎么了?”零和铁疤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动,警惕地看了过来。
林风没有回答,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与星辰珠的感应中。他缓缓站起身,遵循着那冥冥中的指引,朝着这个巨大空间的一个方向走去。
零和铁疤对视一眼,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结束调息,警惕地跟了上去。幽也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阴影,萦绕在林风身边。
穿过堆积如山的、早已失去功能的不知名设备残骸,越过断裂的金属桥梁和干涸的能量管道,林风在那微弱感应的指引下,在这个巨大的废弃空间内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相对较小的、似乎是核心控制室的地方。这里比外面更加破败,控制台大部分已经坍塌,屏幕漆黑碎裂。
而那股吸引星辰珠的源头,就在控制室中央,一个半嵌入地面的、布满灰尘的圆形平台上。
平台上,静静地躺着一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现深邃暗蓝色、内部仿佛有无数星云漩涡在缓缓旋转的……晶体碎片!
这块碎片散发出的气息,古老、苍茫、带着星辰诞生与寂灭的永恒韵律,与林风识海中的星辰珠同出一源,甚至……其蕴含的本源力量,比林风目前所拥有的星辰珠主体,还要更加精纯、更加古老!
这竟是一块品阶极高、保存相对完好的——“原始星辰之心”碎片!
林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被“清道夫”逼入绝境,被迫进行的随机空间跳跃,竟然会将他带到这样一块珍贵的碎片面前!
这难道是冥冥中的注定?还是星辰珠本身在危机时刻,本能地牵引着他,寻找能够补全自身的部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一步步走向那块碎片。
随着他的靠近,识海中的星辰珠震动得越发剧烈,散发出渴望与喜悦的情绪。那块平台上的碎片也似乎被唤醒,表面的灰尘簌簌落下,暗蓝色的光华流转,与林风体内的星辰珠遥相呼应。
当林风的手终于触碰到那块冰冷却又温润的碎片时——
“嗡!!!”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初开的宏大嗡鸣,响彻了整个死寂的空间!星辰珠自主从他眉心飞出,悬浮在半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辉!而那块暗蓝色碎片也化作一道流光,毫无阻碍地融入了星辰珠之中!
磅礴如海的星辰本源之力,混合着无数古老而破碎的记忆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涌入林风的识海与内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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