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的黑暗,因元始天尊的离去而显得愈发深沉。
鲲鹏那遮天蔽日的巨影悬于混沌之中,一动不动,仿佛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
然而,他那双黑色漩涡般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挣扎与烦躁。
圣人的威压虽已散去,但那个“因果”却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道心之上。
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那股随着圣人威压一同渗透进来的,丝丝缕缕的“劫气”。
这股劫气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不断地撩拨着他沉寂了无数元会的心绪。
巫妖大战的惨烈,妖族天庭的覆灭,同族的哀嚎,妖皇帝俊和太一的陨落……一幕幕被他深埋在记忆最底层的画面,此刻竟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化作冲天的怨气与恨意。
“阐教……元始……”
鲲鹏的低吼在混沌中回荡,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就在这时,一道璀璨无比的金虹,撕裂了北冥的黑暗,如同一把利剑,精准地落在了鲲鹏的面前。
金光散去,露出陆压那俊美而邪异的面容。
他看着眼前这尊庞然大物,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晚辈之礼。
“晚辈陆压,拜见妖师。”
鲲鹏的巨目缓缓转向他,那股冲天的怨气似乎被他强行压下,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沙哑:
“金乌太子?你不在你的十万大山享清福,来我这北冥作甚?”
“晚辈是来为妖师送行,也是来……劝妖师。”
陆压直视着那双黑色的漩涡,语气平静而真诚。
“劝我?”
“是。”
陆压点了点头,“劝妖师,不要轻易踏出北冥。”
“哦?”
鲲鹏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元始天尊以圣人因果相逼,我已应允。你区区一个准圣,却来劝我反悔?”
“晚辈不敢。”
陆压摇了摇头,“但晚辈想请妖师想一想,元始天尊为何要亲自前来?
为何要许下那等重诺?
因为他也知道,仅凭一个虚无缥缈的因果,根本无法让您这位上古妖师动心。他所倚仗的,除了圣人的威压,便是这封神量劫的劫气!”
他伸出手,一缕微不可察的黑气在他指尖萦绕:“妖师您感觉到了吗?这股劫气,正在侵蚀您的道心。它在放大您的仇恨,在引诱您的欲望,让您将复仇的希望,寄托在元始天尊那个虚伪的承诺上。一旦您踏出北冥,您便不再是逍遥自在的妖师,而是成了这量劫棋盘上,一枚被仇恨和劫气操控的棋子!”
鲲鹏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陆压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
他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心,从未如此不平静过。
陆压见状,继续劝道:“妖师,您是何等身份?您是妖族的帝师,是与龙、凤、麒麟并立的洪荒巨擘!您的骄傲,不该被阐教那些后辈践踏!更不该被这量劫所束缚!您若出山,无论成败,都只是成全了元始,成全了这封神量劫。您与阐教的因果,只会越缠越深,永世不得解脱!”
“晚辈侥幸,以杀伐之道,勘破了量劫的一丝奥秘,方才晋级准圣。”
陆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晚辈能看出来,您已经深陷其中。您现在所想的,已经不是要不要出山,而是如何利用元始的承诺,去报复阐教。这,便是劫气的影响!”
“住口!”
鲲鹏猛地发出一声怒吼,卷起滔天混沌巨浪,“区区一个金乌,也敢来教训我?!我鲲鹏活过的岁月,比你见过的星辰还要多!我的道心,岂是你能揣测!”
他嘴上虽在怒斥,但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陆压说的,全都是对的!他确实已经陷入了仇恨的泥潭,他确实想借着元始的承诺,让阐教也尝尝失去至宝、失去气运的痛苦!
劝说,无效。
陆压看着陷入狂怒的鲲鹏,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说的话,鲲鹏都听进去了,但那股劫气与仇恨交织的力量,已经无法靠言语化解。
“妖师既然心意已决,晚辈不敢再多言。”
陆压再次躬身,“只是有一言,请妖师铭记:元始天尊的承诺,或许能兑现,但绝不会让你轻易得到。其中凶险,还望妖师三思。”
说完,他不再停留,化作一道金虹,消失在北冥的黑暗之中。
看着陆压离去的方向,鲲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庞大的身躯在混沌中缓缓游动,那双黑色的眼眸中,挣扎与愤怒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他知道自己已经入局了。
但正如陆压所说,他已身不由己。
……
金虹划破长空,陆压的脸上没有丝毫沮丧,反而多了一分凝重。
他知道,仅凭自己,已经无法挽回局面。
此事,已经超出了他和鲲鹏之间能够解决的范畴。
他必须去见一个人。
一个真正能够与元始天尊抗衡,能够拨动整个量劫棋局的人。
他的师尊——青乾圣人!
金虹调转方向,不再朝十万大山飞去,而是朝着东海之外,那片云雾缭绕,仙气缥缈的蓬莱仙岛,疾驰而去。
一场由圣人布局,亚圣入局,准圣穿梭其中的惊天大戏,因为陆压的这一次求见,即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更加不可预测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