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空洞深处一处荒原。
几只以骸在远处游荡——动作迟缓、没有方向,只是本能地在荒原上徘徊。偶尔有一只发出低沉的嘶鸣,仿佛在对着不存在的敌人咆哮。
突然,临近边缘的位置,空间扭曲了一下,一道泛着五彩斑斓的黑的裂隙凭空出现,附近几只以骸吓得哧溜就窜没影了。
裂隙中央的光膜像是湖水中扔了一块石头一般开始波动,荡开一圈圈涟漪。紧接着,一只穿着高筒靴的脚踏了出来,稳稳地落在焦土上。
接着,是小腿、膝盖、白色风衣下修长的腿线,再是整个人的身影——一个粉发的女人,从光幕中走了出来。
顶着一头扎眼的粉色长发,身上套了件长到膝盖的白大褂,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底下深色的内搭,袖子却整整齐齐地卷到了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她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扫过这片不毛之地。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废墟地貌:烧焦的金属骨架、倒塌的红色铁架、半埋在沙土中的大楼残骸。四周没有声响,只剩她脚步碾过碎石的“咔嚓”声。
她低头,翻开一直拿在手中的电子笔记板,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调出某个坐标。
“奇怪……”她低声自语,清冷的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按照记录,最后的任务点……应该就在这儿。怎么不见人?”
她的视线再次投向四周,除了碎石和瓦砾,空无一物。
她微微蹙眉,迈步向前走去。高跟鞋的鞋跟小心地避开地面的碎石。没走多远,她的脚步顿住了。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颜色明显深于周围土壤的暗褐色污渍浸染了地面。她蹲下身,伸出戴着薄手套的手指,轻轻捻起一点沾染了污渍的土壤,在指尖搓了搓。
又仔细查看地面——那摊污渍边缘的形状,确实像是有人之前躺到在这里,并且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血。已经干了。
但血迹的量不小,呈溅散状分布。
“出血量不小,痕迹也符合重伤倒地的姿态……”她冷静地分析着,视线扫过周围,“没有明显的爬行或拖拽痕迹……概率是当时就失去意识了,动不了了,甚至可能……”
她站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奇怪,那人去哪了?”
无法自理的重伤号,绝不可能自己长翅膀飞了。要么是被以骸叼走了,要么……就是被人救走了。
可要是被以骸攻击了,这附近总该留下点挣扎、拖拽的痕迹吧?至于被人救走……这可能性就更低了。这地方已经靠近空洞深层区了,当初选这地儿执行任务,图的就是它偏僻、鬼都不来,正常人谁会往这种绝地里钻?再说那可是十个人,不能都带走吧?
正当她打算扩大范围,再仔细搜搜看的时候——
“嗷吼——!!”
一阵低沉、非人的、充满了原始暴戾气息的吼叫声,从荒原的深处隐隐传来。
与此同时,她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银色腕表发出了急促的“滴滴”“滴滴滴”警报声。
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环境以太烈度急剧上升】,下面的数字正在飞速飙升,烈度值从37猛地跳到48,接着是62……
“可恶……”尽管不甘心,但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女人还是毫不犹豫的往走来的地方跑去,几乎是几个箭步就退回到了那道仍在微微波动、散发着不祥光芒的裂隙前。
在迈步跨入的前一秒,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空荡荡的、只留下一滩血迹的荒地,眼神里掠过一丝不甘。
“算了,”她像是说服自己般低语,声音淹没在裂隙能量的轻微嗡鸣中,“不过是些……损耗了的材料罢了。”
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再次低头操作着电子笔记板,屏幕上的画面快速切换。
“去安比那边看看,”她自言自语,语调恢复了冷静,“伤口我已经处理过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醒了……”
“我看看……安青让人把她扔到哪里去了……”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档案末尾的坐标信息,脚步不停,穿过了裂隙。
裂隙在她身后迅速闭合,七彩的流光与深邃的黑暗一同消失,荒原恢复了死寂,仿佛从未有人造访。
……
经过几次中转裂隙之后,她终于抵达了安青告诉她的坐标点。
然而,映入眼帘的,依旧还是一片破石子地,一眼望过去灰扑扑的,几块巨大的水泥块要倒不倒地支棱在那儿,除此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没有想象中该躺在那儿等她的身影,没有半点挣扎挪动过的痕迹,更没有她心里早就设想好的那个场景——那双在她面前睁开的眼,那种混杂着困惑、依赖、甚至一点点……渴望的目光。
“……耍我呢是吧。”她声音极轻。
电子笔记板重新被唤醒,她迅速调出定位信息,确认、再确认。坐标没错,就是这里。
“怎么会这样……”一股邪火“噌”地就顶了上来,混合着计划接连受挫的烦躁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事情脱离掌控的焦虑。
下一秒,她猛地将手中的笔记板甩向地面。
“砰!”
坚固的外壳撞击在坚硬的碎石上,发出一声闷响,屏幕瞬间暗了下去,蛛网般的裂痕从角落蔓延开来。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算准了时间,反复确认了地点……一切本该在她的掌控之中,就像之前无数次回收实验品那样。
可现在,人呢?那个她费了不少心思、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阴了洛宁才保下来的“样品”,就这么不见了?
“安青——”她咬着那名字,声音低得几乎要磨出火,“最好不是你!”
各种猜测在脑中飞速闪过,每一种都让她心头的火气更盛一分。但她到底不是只会发脾气的蠢货,几个深呼吸,硬是把那股快要窜出来的火气给压了回去,尽管胸口还堵得厉害。
她弯下腰,把地上那台已经报废、屏幕稀碎的笔记板捡了起来,指尖抹掉上面沾的灰。这玩意儿就算毁了,也不能留在这儿给人捡去。
“还好,来之前手环备份了一份。”她站直身体,把滑到鼻尖的眼镜往上推了推,没再犹豫,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