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打闹够了，两人终于消停下来，一边笑着一边喘着气，靠在瓷砖墙上。热水声渐弱，水汽升腾，把浴室的镜子蒸得模糊不清。
“你这家伙……”简杜拧着一条干毛巾，边擦头发边瞪她，“以后洗澡离我远点！”
狄安娜吐着舌头，也裹紧了浴袍，尾巴仍不老实地在地板上晃来晃去：“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嘛~鼠鼠别生气了，我都要被你给搓秃了。”
“搓秃了才好，看你还敢不敢乱来。”
擦干水汽，两人各自披上浴袍走出浴室，客厅早已安静下来，黄灯暖暖地洒在木地板上。她们换上一身居家睡衣，简杜那件是宽大的灰色t恤加短裤，狄安娜则偏爱柔软面料的吊带长裙，蛇尾舒展在床沿，一副“今晚我就赖在这儿了”的理所当然模样。
“……不是说你打地铺吗？”简杜站在床边，手上还抱着刚准备好的毯子，眯眼看她。
“你都说我睡相不好了，那我当然不能睡地上啊。”狄安娜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尾巴啪地一甩，把简杜手里的小鼠抱枕卷到自己怀里抱着。
“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是你让我上来的呀。”
“我——”
“你看，连尾巴都说‘欢迎欢迎’了。”狄安娜熟练地把简杜的卷过来，像抱玩具一样搂在怀里，脑袋蹭了蹭，软软地说，“让我抱着睡嘛，蛇怕冷~”
“你怕冷？！”简杜哭笑不得，但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放弃挣扎，将毯子往她身上一扔：“不许半夜踹我，也不许半夜拽我耳朵。”
“保证不拽。”狄安娜乖巧点头，但下一秒就又凑过去，理直气壮地补一句：“不拽耳朵，拽尾巴。”
“你要是再拽——”
“我错了我错了！”狄安娜飞快认怂，然后趁简杜松懈，整个人一缩，蜷在她身边，像一团偷吃糖果的小蛇。
灯关了，屋里只剩窗外城市微弱的光影投进来，一明一灭地晃在天花板上。
“鼠鼠……”狄安娜靠在她肩上，声音低低的，有点漫不经心，“你说，我要不就搬出来，跟你一起住好了？”
简杜怔了一下：“……你认真的？”
“嗯啊。”狄安娜转着尾巴尖儿在她指尖蹭来蹭去，“你看我老是往空洞里跑，月妈妈天天担心我。要不我搬出来住，不用她天天看着，反而还能省她心，而且你也能看到我，就不用每次往星见家跑……你觉得呢？”
简杜靠在枕头上沉默片刻，随后轻声说道：“就算你月妈妈同意，你们家那几个长老……恐怕也不会同意吧？”
“确实。”狄安娜咕哝着，“自从回来之后，风戽老头都找我好几次了，一会说要安排我‘修行’，一会又说让我担任什么‘家族战力重组负责人’……烦死了。”
“那你觉得他们会让你搬出来.？”简杜轻哼。
“我又不是笨。”狄安娜拉过简杜的尾巴摸着，脸贴在她锁骨上，“我想想……如果我以‘搬出去’为条件，同意参与他们的计划，也许那老头会答应。”
简杜侧头看她，目光略显无奈：“你啊~”
“我这是在谈判呀，鼠鼠。”狄安娜笑嘻嘻的，眼神却比平时认真些许，“他怕的是家族战力断档，所以才紧盯着我，那我就把我自己作为筹码开条件。比如，我服从家族的调派，但日常生活不归他们管，再说了，月妈妈怎么说也是上代家主，宗一郎爸爸更是当代家主，他们怎么样也不会让我吃亏的！”
简杜沉默一瞬，摸了摸被拽得还在隐隐发疼的尾巴：“那你月妈妈那边呢？”
“月妈妈最好说话啦。”狄安娜笑弯了眼睛，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只要我撒撒娇，再抱抱她，说几句好话，她一定会同意的~”
“呵呵。”简杜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转身把枕头盖住脑袋，“那你撒娇试试，说不定她直接给你打包送到长老院去。”
“你不懂啦。”狄安娜软声软语地贴过去，“月妈妈最宠我了，我都试过好多次了，只要一委屈，她就心软……”
“你这小坏蛇。”简杜从枕头下探出眼睛，“难怪你老妈总说你嘴甜，结果满脑子都是歪主意。”
“你不也吃我这套。”狄安娜理直气壮地抱住她。
简杜轻哼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悄悄把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屋里暖气嗡嗡作响，窗外风声低鸣，像是远处传来的旧梦回音。
半晌，狄安娜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声音闷闷的：“其实我也知道，你们都是担心我。但是我也没有那么脆弱，我……也长大了，好吧，我都十七了，马上就成年了。再说我武力也不弱，还有赫利俄斯兜底，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她说得一副很懂事的语气，像是在替别人着想，像是在努力证明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牵着手走路的小孩。可她的声音里却藏着一点倔强的鼻音，和一点被压住的委屈。
简杜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一下一下，很轻，许久才低声道：“好，我知道了。你是长大了，也确实能打了，可是在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眼里……你还是那个小蠢蛇。”
她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还是要我们呵护的小蛇，懂吗？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我们担心。狄安娜，我不想再面对你一个人待在空洞里，通讯中断、生死不明的情况了。”
狄安娜沉默不语，脸埋在她怀里，额发沾着简杜睡衣微潮的棉布，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嗯”。
简杜继续说：“我相信星见家所有人也是一样。你的月妈妈、宗一郎爸爸、妹妹星见雅……还有那个刚开起来的录像店里的两个小店长，那群人说不出口，可他们比谁都在意你，每次出事，大家都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可我知道他们根本没睡好。”
狄安娜鼻子一酸，眼睛也有些湿润。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像小时候那样轻轻蹭了蹭简杜的怀抱，尾巴也悄悄地从毯子底下缠了上来，绕住简杜的腿，缓缓收紧，像一圈缓慢缠绕的承诺，小心地、不肯松开。
简杜被缠得动弹不得，只是叹了口气，低声嘟囔一句：“你这也太黏人了。”
狄安娜却没笑，只是轻轻收紧了力道，像在回应她方才的关心，又像是在用整个身体去告诉她：“我听到了。”
简杜也没挣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柔下来：“睡吧，蠢蛇。你要是真想搬出来，那我们就买个房子。过两天我去看看，附近应该还有小公寓或者旧楼翻新的房源。我手上还有点丁尼，买个小的，够我们住了。”
狄安娜抬起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满天星子：“嗯，鼠鼠，你真好……我爱你。”
简杜嘴角轻轻抽了一下，没好气地翻个身：“油嘴滑舌。睡吧，你也忙了一天了，估计也累了。”
“可我现在精神可好了。”狄安娜低声说着，脸蹭过去，“要不我们再聊一会——”
“闭嘴，再说话我把你尾巴打结。”
“你好凶。”狄安娜却笑着，小声说。
“狄安娜。”
“好啦好啦，我睡觉，我闭嘴。”小蛇终于缩回去，把脑袋埋进简杜肩窝，像拱进一个温暖的洞穴，不再吵不再闹，只留下柔软的呼吸声，在夜色中慢慢平稳下来。
窗外的风更安静了，像是城市也沉入了梦境之中。旧公寓不大，墙面还有些微斑驳，但此刻那张床上，两个身影相依为伴，一如很多年前她们在山洞里用一床旧毛毯窝成一团时那样，彼此依靠着熬过一段段黑夜。
书桌边放下来的窗帘，遮住了那张有些老旧的照片。照片里两个少女站在阳光下，一人搂着一人，笑得满脸顽皮。那些未说出口的爱意和担忧，就藏在这一夜的沉默和尾巴的缠绕里，不需言明。
夜深了，旧公寓安静下来，灯光外的城市仿佛都被远远隔绝，只剩这一间屋子里，两个人蜷在一起，心跳渐渐贴近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