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王风溜达着去的是张莽那座更靠近山脚的院子。这壮实憨厚的汉子正轮着斧头劈柴,院角堆着新猎得的一头山猪皮毛。王风上前帮忙扶住一段粗硬的木柴,张莽的大斧带着风声重重劈开木心。
“张大哥,”王风看着纷飞的木屑,“清河坊,听说过么?”
张莽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斧头顿了顿,眉头一下子皱紧,眼神里不自觉带上一丝警惕:“那地方?乖乖,可老远了!听跑过行商的兄弟提过一嘴,”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江湖气,“得往东南走上大几百里,中间还得过那要命的‘黑风峡’!那鬼地方,”他左右瞟了一下,凑近王风耳朵根,“据说山形邪门,瘴气又毒,不知盘踞了多少黑道的劫匪!专门掐着道口吃这碗血腥饭!你要求清河坊?”
“听说有这么个地方,好奇问问。”王风也没说去还是不去。
“嗯,别一个人去,要去,老老实实多凑点灵石,搭那种有硬点子压阵的大商队,安全!”
安全!这二字重若千钧。离开张莽家,王风提着新采的几株草药,踏着村间踩得发硬的土路,走向老周的灵田。老周正蹲在田埂边,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拔着稻苗间的杂草,心疼那些被啃噬的嫩叶。
“周老哥,”王风蹲在田埂另一端,把草药放在旁边,“打听个事,咱青云镇,有通清河坊的商队路子吗?”
老周这才直起佝偻的腰背,揉了揉发酸的膝盖,满是泥土的手指下意识在旧衣襟上擦了擦,那浑浊的眼睛里透出点思忖的光。
“噢,去清河坊呀……有!陈家,陈家的‘青河号’!”他掰着指头算着,带着几分小镇居民的市井精算,“陈家嘛……这趟好像是……下月初五出发,对,就是初五!”他习惯性地往陈家大院的方向瞥了一眼。
“规矩摆着哪,散修也能交钱搭伙,跟在商队里,图个安稳。就是这搭伙费……”老周咂咂嘴,“贵着呢!不过听说陈家的大商队从没出过闪失,领头的听说是个硬茬!唉,再贵也总比把命搭上强吧!”他弯下腰继续拔草,小声嘟囔,“那都是大老爷们的买卖。”
陈家商队!下月初五!
几天后,当王风再次踏入陈记灵植铺后院,将那三两的雾蓝花叶交到陈清手上时,这位管事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和煦,验看过花叶成色后,一面命伙计将灵石奉上,一面笑呵呵地说。
“王老弟这手养护的手艺,咱们铺子可是认准了!下次若是再有好货,可别藏着掖着。”他的目光在王风脸上不着痕迹地停留了一瞬。
王风接过灵石袋,顺势状似闲聊地开口:“陈管事,我听说咱家的青河号商队跑清河坊那边?不知那边灵植灵材的行情,比咱们这儿……”
陈清眼中精光一闪即逝,笑意更深了些:“哟!王老弟莫非……真动了心思要去见识见识外面的大市面?”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柜台上轻轻点了点,显出几分推心置腹的架势,“那可是真正深水里淘金的地界!机会嘛,自然远比咱这山旮旯里多,不过却是水深危险,鱼龙更杂!不过老弟若真寻摸着什么稀罕的好东西,”他拍了下柜台,加重了语气,“那还是找咱们自家的商队掌柜最妥帖!价钱上不坑自己人,东西放商队里押回来,也稳妥!省得你一个生面孔在外面被人惦记上,平白惹麻烦!”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提醒了风险,也点明了依附陈家的便利和安全,甚至还隐隐暗示了某种合作的可能。王风也捕捉到了陈清眼底深处那一掠而过的探究。
王风笑呵呵的说道,“只是想着那边能够找到更多的灵植种子,方便我给灵田里添加些作物,也给我更多灵植研究的方向。”
是夜,青山坳的小屋内。油灯火苗跳跃,映照着王风专注的身影。他盘膝而坐,面前的地上分门别类摆开所有家底,盘算盘算家底,才能更有底气远行。
灵石袋沉甸甸落地,倒出来仔细点数,每一块下品灵石都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灵蕴光泽,早前有“好心人”舍命送来的灵石,加上与陈清交易所得酬金……“总计,八十五块下品灵石。”他反复清点确认。
而自己储存下来的待售精品,有玉髓米,这是从空间专门的玉髓稻“试验田”中收割的,仅有五斤。每一粒米粒都晶莹剔透,碧色纯净,仔细看去,竟有过半的米粒上隐现着极其微弱的银绿相间的螺旋纹路,这不同于蕴灵法激发的茎秆纹路,是精华核心在天地灵机蕴养下自发凝结出的灵性标志!灵纹米!王风打开玉盒盖子,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米香混合着精纯木灵气扑面而来。这已远超普通灵米范畴。其次雾蓝花叶,特选出的五片,存放在最小的寒玉盒中。叶片深蓝浓郁如深海,边缘天生的银色绒毛在光线下隐隐流淌着水样的润泽光华,内里蕴含的草木精粹与清凉灵韵几乎透盒而出。这是空间中真正完全长成的雾蓝花上的叶子,品质远超他日常交付陈家的“伪花叶”一个层级!云纹符纸倒是有厚厚一叠五十张,雪白底子上天然云纹细密流畅如画,纸面光洁坚韧,比王风平时出售给青云镇小符店的那类上等符纸质地更胜一筹。这些在青云镇可不敢拿出来。
清点完毕,王风深吸一口气,出行前尽可能的提升自身修为,才能更有把握护持己身。盘膝闭目,心神沉入丹田,那青碧灵湖依旧浩荡,但清晰感应到一层无形壁垒已然撑至极限!经脉中充盈奔涌的灵力如同被堤坝拦截的江河,激荡着、积蓄着,每一次周天运转都让那层无形的“膜”更加薄脆!
炼气三层巅峰已足,突破瓶颈至第四层,只在数日之功。他尝试以意念引动丹田灵湖之力,循着玉简上那第四层法诀的运行经络路线悄然流转。法力浩荡冲出,畅通无阻。可就在这股力量将要按照长春功特性去尝试运转更深层次大周天、接触那第四层圆满之后本该承接下去的脉络时……一股陡然降临的滞涩阻碍着灵力前进。
“清河坊之行,功法为第一要务!”王风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摊开一张特意准备的坚韧皮纸,提笔蘸墨。路线要点(陈家商队,下月初五,黑风峡险,需跟随)、资产储备(灵石八十五,精品灵植符纸清单一)、目标事项(优先解决功法!出手精品,打听后续线索)……一笔一划地落于纸面。若清河坊亦无完整的《长春功》,那沉重的现实逼来——只能冒险转修契合自身灵根的其他木系基础功法!代价……便是几乎必然要散掉一身由长春功修炼而来的精纯木系灵力根基!重头再来的巨大损耗,甚至可能影响道基潜力!这念头仅掠过脑海,便如冰锥刺骨。非万不得已,绝不可走此路!
最后,他的目光看向桌旁那方温润如玉的古朴面具。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一丝冰凉温润的触感传来。将那温润的古面具轻轻覆在自己脸上,面具的轮廓与肌肤瞬间贴合,那股奇异的力场无声蔓延。没有光影的剧烈变幻,只有水波的映照无声地印证——水面倒影里,那个清瘦温和的灵植夫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面容木讷、眼窝有些深陷、嘴角带着点老实巴交纹路的普通中年农夫形象,憨厚朴实得毫不起眼。眼神,初看有些笨拙的茫然,深处却潜藏着仿佛历经风雨后的沉淀与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精芒。王风低头,看着水面这张陌生又由自己掌控的平凡脸庞。然后,他抬起手,缓缓摘下了面具。倒影中的中年人轮廓模糊、虚化,转瞬间,清晰立体的年轻面庞重新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