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宫远徵又来“抢人”,恰好听到温颜在和宫尚角讨论一种边关罕见的止血草药,言语间见解颇为独到。
他忍不住插嘴反驳了几句。温颜也不恼,耐心与他辩论,最后竟说得他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她的说法更有道理。
宫远徵憋红了脸,半晌,才哼哼唧唧地对宫尚角说:“哥,她……她好像也不是跟其他女子一般……”
宫尚角看着弟弟别别扭扭的样子,再看向一旁含笑不语的温颜,心中那层坚冰,似乎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这位定国郡主,正在用一种他无法抗拒的方式,一点点地、不容拒绝地,融入他的角宫,靠近他的生活,甚至收服了他那个最难搞的弟弟。
而他,似乎并不像最初以为的那般,全然排斥。
宫门为剩余几位公子遴选新娘的日子如期而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喧嚣。
然而,这份喜庆很快被蒙上阴影——无锋刺客混入待选新娘中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劈碎了表面的平静。
所有新娘被立即控制,关入地牢。恐慌与猜疑迅速蔓延。
角宫内,温颜正与宫尚角对弈,影无声地立于廊下,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一名侍卫匆匆来报,语气惊惶:“角公子,郡主,不好了,羽公子他……他带着金繁要去地牢放走那些新娘,徵公子带人拦住了,现在、现在打起来了。”
宫尚角执棋的手一顿,眉头瞬间锁紧,周身气息骤冷。
他立刻起身,衣袂带风。
温颜也放下棋子,面色沉静,但眼底已凝起寒霜。她站起身:“一起去看看。”
宫尚角看了她一眼,并未反对。
地牢入口处的空地上,场面一片混乱。
宫子羽情绪激动,试图冲破阻拦,金繁紧随其后,忠心护主,与带着绿玉侍阻拦的宫远徵战在一处。刀光剑影,内力碰撞,虽未下死手,但场面已是极其难看。
宫远徵年纪虽小,出手却凌厉狠辣,金繁护主心切,亦是全力以赴,一时竟难分高下。
宫子羽在一旁急得不行,却插不上手。
“住手!”宫尚角的冷喝如同寒冰坠地。
打斗中的几人动作一滞。
宫远徵率先收手,退到宫尚角身边,气息微乱,脸上带着怒意:“哥,他们非要闯地牢。”
金繁也护着宫子羽后退,面色紧绷,握刀的手仍未放松。
宫子羽急声道:“宫尚角,那些新娘是无辜的,怎么能把她们都关起来?无锋的人混进去,查出来就是了,怎能一概而论?”
宫尚角眼神冰冷:“宫子羽,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无锋之事,宁错杀,不放过,岂容你胡闹!”
“我不是胡闹,我……”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之际,一个清冷而极具威势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宫子羽的话:
“本郡主倒是想问问,”温颜缓缓走上前,目光如刀,首先钉在金繁身上,“宫门一个侍卫是谁给的胆子,竟敢对主子动手?还是两位公子。”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金繁脸色一白,握刀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宫子羽急忙辩解:“郡主,是宫远徵先拦着我们,金繁他只是为了保护我……”
“保护?”温颜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宫子羽,最终回到金繁身上,“保护主子,就可以对另一位公子刀剑相向?
宫门的规矩,何时变得如此尊卑不分,主仆不明了?
还是说,羽宫的侍卫,特殊到可以凌驾于宫门规矩之上?”
她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宫远徵有些惊讶地看向温颜,他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强势地维护他。
宫尚角站在她身侧,沉默着,但眼神深邃,并未阻止。
金繁低下头:“属下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温颜语气陡然转厉,“今日若非尚角与我及时赶到,你是不是打算和远徵弟弟拼个你死我活?谁给你的权力。”
她不再看面如死灰的金繁和焦急的宫子羽,转身对宫尚角道:“角公子,此事关乎宫门规矩,更关乎主子安危与尊严。
我虽为外人,既已选定角宫,便容不得有人如此践踏角宫与徵宫的颜面,这便请执刃和长老主持公道。”
她的态度强硬无比,直接将问题拔高到了尊卑规矩和宫门颜面的层面。
事情很快闹到了执刃殿。
宫鸿羽和三位长老听完双方陈述,面色都十分难看。
宫子羽行为鲁莽,宫远徵阻拦是职责所在,而金繁作为侍卫与公子动手,确是犯了大忌。
以往或许看在羽宫和宫子羽的份上小惩大诫,但如今被温颜这位定国郡主当场抓住,并毫不留情地捅破,他们根本无法徇私。
温颜站在殿中,脊背挺直,声音清晰而冷硬:“执刃大人,诸位长老,联姻之初,我便说过,我代表的是朝廷和定王府的颜面。
今日,宫门一个侍卫都敢对我未来的夫君和弟弟刀剑相向,若传回朝廷,我父王和圣上会如何想?
是否觉得宫门根本无意联姻,甚至轻视朝廷?”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发白的宫子羽和跪在地上的金繁,最终看向执刃和长老:“今日,我必须为角宫和徵宫要一个公道。否则,这联姻,不谈也罢。”
这话分量极重。
宫鸿羽额头渗出冷汗,他知道,温颜这是在借题发挥,但句句在理,字字诛心,他们理亏在先。
花长老试图转圜:“郡主息怒,金繁他也是护主心切……”
“好一个护主心切。”
温颜毫不客气地打断,“今日他能对远徵‘心切’,来日是否就能对执刃、对长老‘心切’?
宫门的规矩若因‘心切’二字便可废弛,那还有何秩序可言?
今日若不严惩,日后人人效仿,宫门岂不大乱?”
她的话堵死了所有求情的可能。
最终,执刃宫鸿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金繁,身为侍卫,对主子动手,违背宫规,罪不可赦,重打八十鞭,降为最低等侍卫,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八十鞭,这几乎是去了半条命的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