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温颜因需与润玉商议大婚请柬送至天界的具体章程,便亲自去了趟璇玑宫。
宫门并未紧闭,她缓步而入,却见殿内并非只有润玉一人。
一名身着淡蓝色衣裙、容貌清丽的仙娥正立于案旁,小心翼翼地替润玉整理着几卷星图。
她动作轻柔,眼神专注,看向润玉时,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与关切,低声细语地询问着些什么。
正是天界的邝露仙子。
润玉背对着殿门,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玉简,并未留意到邝露那过于殷切的目光,只随口应着:“放那边即可,有劳你了。”
邝露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柔顺应道:“能为殿下分忧,是邝露的本分。”
她说着,竟又上前一步,拿起一件看似是润玉平日惯穿的的外袍,轻声道:“殿下,近日天凉,您添件衣裳吧…”
温颜脚步顿在殿门处,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仙娥眼中的情意,那般明显,那般专注。
而润玉虽看似如常,却并未拒绝她的靠近与关心。
不知为何,温颜心中倏地升起一丝极淡却极其陌生的憋闷感,像是清水中滴入了一滴墨,迅速晕染开来,让她有些不快。
她素来心静如水,掌生机大道,视万物平等,鲜少有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此刻这感觉来得突兀,却真实存在。
她眸光微冷,当即失了商议事情的兴致,竟一言不发,转身便欲拂袖而去。
“颜儿?”润玉恰在此时回头,一眼便看到了门口那道熟悉的青衣身影,以及她脸上那极少出现的、近乎冷冽的神情。
他先是一喜,随即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周身那股极其细微却不容错辨的低气压。
再瞥一眼身旁捧着衣袍、神色有些慌乱的邝露,润玉瞬间心如明镜!
颜儿她…莫非是…
一个难以置信却又让他狂喜至极的念头猛地窜上心头——颜儿在吃醋?
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般在他胸腔里炸开,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他立刻起身,几乎是瞬间便掠至温颜身边,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衣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与欢喜:“颜儿!你来了怎么不叫我?可是等久了?”
温颜脚步一顿,并未看他,只淡淡道:“本尊看殿下似乎不得空,改日再议。”
这话听在润玉耳中,更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那语气里的冷淡,分明就是不悦!
他心中更是雀跃,连忙解释道:“颜儿误会了!邝露只是送来父帝批示的星轨图册,并无他事!”
他说着,目光转向一旁的邝露,语气瞬间恢复了往常的疏离与客套,“邝露仙子,星图既已送到,此处无事,你且退下吧。日后璇玑宫一应琐事,交由其他仙侍即可,不必再劳烦仙子。”
这话已是相当明确的逐客令,且直接断绝了邝露日后再来璇玑宫的由头。
邝露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她难以置信地看了润玉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神色淡漠的温颜,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与难堪。
她咬了咬唇,终究不敢多言,低低应了声“是”,便屈膝行礼,匆匆退了出去,背影带着几分狼狈。
润玉却看都未看她一眼,所有注意力全在温颜身上。
他凑近了些,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等待原谅的大型犬,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明显的讨好与欢喜:“颜儿…你方才…是不是生气了?”
温颜瞥了他一眼,对他这般迅速撇清关系且直接赶人的行为不置可否,心中那点莫名的憋闷却悄然散了些许。
她语气依旧平淡:“本尊有何可气?”
“就是有。”润玉却得寸进尺,嘴角忍不住上扬,眼中光华流转,亮得惊人,“颜儿定是误会了,润玉心中从来只有颜儿一人,天地可鉴。
旁人于我,皆如浮云过眼,绝无半分在意!”
他拉起温颜的手,紧紧贴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着自己急促而热烈的心跳,语气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哽咽:“颜儿肯为我吃醋…润玉…润玉心中不知有多欢喜…”
温颜感受着手心下那剧烈的心跳,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狂喜与爱恋,再听着他那番直白又笨拙的表白,那最后一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她微微挑眉,抽回手,语气听不出喜怒:“油嘴滑舌。”
虽是斥责,却并无多少责怪之意。
润玉立刻顺杆爬,笑容灿烂:“只对颜儿一人。”
经此一事,两人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薄纱似乎又被撩开些许。
润玉更是坚定了要清除身边所有可能引起误会的因素,满心满眼只装着温颜一人。
而温颜,虽面上不显,心中却对自己方才那罕见的情绪波动,生出几分微妙的新奇感。
原来,这便是…吃醋?
依照六界古礼,大婚前三日,新人需分隔两地,不得相见,以示对婚姻的庄重与期待。
这对刚刚情意渐浓、几乎形影不离的润玉而言,简直是最大的折磨。
人被“关”在重新收拾出来的璇玑宫内,心却早已飞到了扶风山。
明明隔着重云星河,他却觉得每一刻都漫长如年。
温颜倒是一切如常,依旧处理族务,指点修行,只是身边少了那个时时围绕、目光灼灼的身影,偶尔会觉得过于清静了些。
第一日清晨,温颜刚起身,便见一只通体雪白、头顶梦幻鹿角的魇兽,叼着一支含着晨露的娇艳凤凰花,怯生生地蹲在她寝殿窗外,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她。
是润玉的魇兽。
见到温颜,魇兽小心地将花放在窗台上,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用脑袋轻轻蹭了蹭窗棂,然后转身化作一道流光跑了。
温颜拿起那支凤凰花,花瓣上还带着清新的灵气,显然是刚摘下不久,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午后,魇兽又来了,这次叼来的是一枚用星辰砂和月光石串成的简易手链,虽做工略显粗糙,却蕴含着精纯的星辉之力,一看便是某人亲手所做。
傍晚,魇兽送来了一卷用灵力封存好的、还冒着热气的糕点,形状歪歪扭扭,像是刚学着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