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回天宫?
那天帝天后,确实未必会尽心救治,甚至可能真如他所言,反遭猜忌。
难道真将他丢在这魔界荒芜之地不管?
她亦做不到。
沉默片刻,她终是叹了口气,妥协道:“罢了,随我回鸟族。”
润玉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微弱光彩,如同绝境中窥见一丝生机,他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因剧痛而扭曲,只化作一声气音:“多谢尊神…”
温颜不再多言,小心地将人打横抱起,周身翠色神光大盛,化作一道流光,瞬息千里,朝着扶风山方向疾驰而去。
回到凤凰殿,温颜径直将人带入自己的静室。
此处灵气最为充裕,且有她布下的重重禁制,最适宜疗伤。
她将润玉小心安置在软榻上,立刻召来云翳长老,命其取来族中最好的解毒灵药与温养元神的圣品,又亲自布下聚灵阵法,辅助疗伤。
云翳长老见到重伤的夜神,虽心中诧异,却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温颜坐于榻边,指尖翠芒不断,精纯的生机神力混合着解毒药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润玉体内,与那顽固的魔毒激烈交锋,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与仙元。
润玉时而昏迷,时而清醒。
每次清醒时,总能看见温颜守在一旁,或凝神为他疗伤,或翻阅古籍寻找解毒之法。
她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照顾他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润玉心中被巨大的暖流与窃喜填满,却又不敢表露太过,只每每在她看过来时,露出虚弱又感激的神情,乖顺地配合着一切治疗,偶尔因剧痛而发出的闷哼也极力压抑着,生怕给她添一丝麻烦。
鸟族公主穗禾闻讯赶来,在静室外探头探脑,被云翳长老拦下。
得知是阿姐将人带回来的,虽有些不解,却也不敢打扰,只嘀咕了一句:“阿姐心肠也太好了些…”
静室内,灯火长明。
温颜看着榻上面色逐渐由灰败转向苍白、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的润玉,心中亦是复杂。
她本不欲招惹是非,却一次次为此人破例。
如今,竟还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地方亲自照料。
真是…孽缘。
时日流转,在温颜不惜耗费本源生机神力的精心救治下,润玉体内那霸道的魔毒终于被彻底拔除,伤势也一天天见好,脸色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润泽,只是身子骨看着仍有些单薄虚弱。
按理说,伤既已无大碍,他便该辞行回天宫复命。
可这位夜神殿下,却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
每日里,他不是“虚弱”地需要在温颜的静室外晒晒太阳“吸收天地灵气助益恢复”,便是“不小心”旧伤复发需要温颜再“稍稍”渡些神力安抚。
再不然便是捧着些天界带来的、或自己亲手做的小巧精致的玩意儿,送到温颜面前,说是“聊表谢意”,眼神期待又忐忑,让人不忍拒绝。
温颜岂会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
只是看他确实伤势初愈,加之那份小心翼翼的讨好并不惹人厌烦,便也由着他去,并未出言驱赶。
这可急坏了一个人——穗禾。
自打润玉来了之后,阿姐的关注便分了一大半给这个病恹恹的天界殿下。
往日里阿姐除了处理族务、练兵教导,闲暇时间多是她的。
如今可好,不是给那润玉疗伤,便是被他以各种理由绊住。
穗禾对这个抢走姐姐关心的男人,那是一万个看不顺眼。
这日,温颜正于殿中查阅古籍,润玉便“乖巧”地坐在下首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卷书,眼神却时不时飘向主位上的温颜。
穗禾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先是甜甜地唤了声“阿姐”,随即目光扫到润玉,立刻撇撇嘴,声音也冷了下来:“哟,夜神殿下这伤还没养好呢?我看殿下气色红润,行动自如,想来是无大碍了。
我们鸟族小门小户,简陋得很,怕是比不上天宫舒适,殿下还是早日回璇玑宫休养为好,免得耽误了伤势。”
这话说得可谓毫不客气。
润玉闻言,放下书卷,抬眸看向穗禾,并未动怒,反而微微垂下眼帘,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与无奈,声音温和又带着点虚弱:“穗禾公主说的是…是润玉叨扰太久了。
只是…只是这伤偶尔夜间仍会隐痛,尊神说还需再稳固几日。待再好些,润玉定立刻告辞,绝不敢再给尊神和公主添麻烦…”
他说着,还下意识地轻轻按了按胸口,眉头微蹙,仿佛真的仍在忍受痛楚,眼神却悄悄瞟向温颜的方向。
温颜果然从书卷中抬起头,目光不赞同地看了穗禾一眼:“穗禾,不得无礼。殿下伤势未愈,还需静养。”
穗禾一见他那副装模作样的委屈样就来气,再被阿姐一说,更是火冒三丈,指着润玉道:“阿姐,你看他分明就是装的。他…”
“穗禾。”温颜声音微沉。
穗禾顿时噤声,委屈地扁了扁嘴,狠狠瞪了润玉一眼。
润玉立刻适时地开口,语气愈发温和甚至带着点讨好:“尊神勿要责怪公主,公主也是关心则乱。润玉确实…恢复得慢了些…”
他越是这般“懂事”,就越发衬得穗禾无理取闹。
穗禾气得胸口起伏,恨不得上去挠花他那张看似无辜的脸。
温颜看着这几乎每日都要上演一出的戏码,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一边是自家被娇惯坏了、直言直语的妹妹,一边是救命之恩、看似柔弱不能自理实则心思玲珑的伤患…
她放下书卷,揉了揉眉心:“好了,穗禾,你今日的功课可做完了?云翳长老方才还寻你。”
这是在支开她了。
穗禾不甘心地又瞪了润玉一眼,才气呼呼地行礼:“穗禾这就去。”转身跺脚走了。
殿内又恢复安静。
润玉悄悄松了口气,看向温颜,眼中带着些许不安:“尊神,润玉是否…让您为难了?”
温颜看着他,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好生养伤便是。”
并未直接回答。
润玉心中窃喜,知道她并未真正厌烦,连忙乖巧应道:“是。”
只是低下头时,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看来,这条路子,走对了。
而殿外,并未真正离开的穗禾扒着门缝看到这一幕,更是气得牙痒痒。
“绿茶龙!心机龙!
就知道装可怜博取阿姐同情,你给我等着。”